“是,老大。”青年微躬身子,“我已差人送了拜贴到陈司令府上,明日午时前往。”
“嗯。”
青年慢慢退下,声音细微。
男人站起身,在沙发前走了走,绕到后面的窗前。
窗外正对着月亮,月如盘,皎洁明亮,又透着些许微凉。
男人闭上双眼,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些清晰的画面。
在一处地下室内,嘴下长满了胡须的铁甲将军半蹲在地上,他表情肃穆,有力的手臂紧紧捏着身前少年郎瘦削的肩膀,他声音沉沉,道:“道儿,爹这辈子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无愧于陛下的信任!可爹最对不起的,便是你娘了,她十五岁嫁于我,前辈子清苦,后辈子终日不得与我相见,她一辈子就没开心过!尽管这样,她还是早早就去世了,就连合上眼的最后一刻都在经受病痛的折磨,而爹,却不在她身边!”
“道儿,爹对不起你娘,更对不起你和心儿!你们本该安安乐乐地过着一辈子的啊,可国家动荡,时局混乱,朝内仍有奸臣作乱!都怪爹,怪爹太过刻板,眼里容不得一丝作乱的事,这才遭此大祸,我阎家这才被灭了门!可爹不悔!道儿别怪爹……你要记住,你妹妹被我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这里!阎坤在这里!快来人!”一道尖锐的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了铁甲将军的话语,他神情猛然一变,大手一挥将通道的内门死死关上。
门后撞击声不断,阎坤也不理,连忙将没被杀手瞧见的少年郎推至另一个出口,小声道:“道儿,快走,往前跑,别说话,别哭!”
看着少年郎渐渐跑远,他搬了大石堵住出口,做完一切后,这才站于大石前,眼神坚毅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内门。
“我阎家今日遭此灭门之灾,是世道之祸啊!哈哈哈哈哈……”抹掉眼角一滴泪,阎坤眼眶通红,用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夫人,阎郎,来寻你了……”
“碰——!”内门被狠狠撞开,入口处一下子涌入了十几个黑衣杀手……
男人猛得睁开双眼,赤红的眸子犹如野兽即临,他一拳打在墙上,随着“砰”的一声响起,墙体凹陷,拿出手时,落下灰尘,他精致的手,也染了血红。
“老大,怎么了!”门外的青年听见声响,连忙跑了进来,看见男人受伤的手时急得不得了。
就在他想要走上前帮忙时,焦急的眸子猛得撞入一双赤红的眼眸,他瞳孔猛缩,连忙飞奔出去,还将门死死扣住。
“tnnd,老大怎么又犯病了!幸好小爷我跑得快……”青年后怕地抚抚胸口,额上一滴冷汗落下。
青年仔细听着门内的声响,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停地响起,直到一个时辰后,一切才归于平静。
青年脑补了一番里面被挫骨扬灰的器物家具,又想了想早先几年自己被挫骨扬灰的画面,身子又是猛然一抖,他吞了吞口水,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敢打开房门。
门一开,他便对上一双令他恐惧无比的,血红的,眸子……
“嗷!老大你咋还知道骗人了!嗷……痛!”
……
陈府里,管家老南不急不缓地小步走进书房,房内,陈祚堂正坐在一把古木色的椅子上看着一本陈旧的兵书,时不时端起茶杯饮上一口热茶。
“嗯,来了,何事?”听见声响,陈祚堂放下兵书,眼神直视桌前的老南。
“老爷,刚刚骷髅差人送来一封拜贴,称明日午时,阎王前来拜访。”老周走近,微躬身子,双手递上做工华美的拜贴。
“哟,午时,来蹭饭啊?”陈祚堂笑眯眯地扫了眼拜贴的内容,随后放在书桌的一边。
“老爷说笑了。”老周笑得憨厚,眼神却坚毅刚强。
“嗯,说说情况吧。”
“是,老爷。阎王和骷髅于三日前来到云城,接应的人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在城南的一处别院内。这几日他们都在城内闲逛,逛的地点主要集中在各路火车站附近,今日同样如此,下面的人发现他们的车跟着若心一路回到府内,之后直接开回了暂时居住的地方,接着,就有了这封拜贴。”老南声音中气十足,不急不缓。
“若心?和那丫头有何关系?”陈祚堂挑挑眉头,想到了刚刚灵缳来找他说的事。
“老奴不知。”
“撤了我们的人吧,阎小子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了。至于拜访的事,明天就知道了。”陈祚堂重新拿起兵书,滋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老周听后颇为惊讶了一番,不过后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轻轻道:“不愧是老将军的后代啊!”
说完,老周便要退去。
“哦对了,让人告诉囡囡一声,明日午时就不用下来一起用饭了。”陈祚堂努了努嘴,眼睛也不离开手中书。
“是,老爷。”老周缓缓退下,门几乎没有声响地被打开,又被合上。
陈祚堂又是一笑,颇为感叹道:“不愧是你这老顽固的孩子,才几年啊,就成了没人能动的硬角儿,也算是没让你这个老顽固失望了……”
他单手抬起桌前的茶杯,轻嘬了一口。
……
“小姐,老爷说,您明日午时不必去厅中用食了,二楼的小饭厅会给您准备饭食。”小丫鬟细声细语,将刚刚老南的吩咐一字一句说给灵缳听。
“知道了。”灵缳烟波不动半分,稳稳当当地看着手中的书,也不问为什么。
小丫鬟习以为常,微微一笑后轻轻退出房门。
若心守在灵缳身旁,她百无聊赖地四顾房间,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直到视线里撞入了一处和记忆中不一样的东西,她才反应过来。
“小姐,那儿,怎的有一幅画挂着?”若心纤指指向窗边那一幅有些突兀的画,疑惑不解。
“……不好看吗?”灵缳瞅了眼,静了静后语气淡淡地反问。
“当然不是,小姐的画可是举世无双的,外面多少人排着队等着高价购买呢!只是,这画挂得颇为突兀,嗯……还用一截枝干挂着??好生奇怪。”若心挠了半天脑袋,才想到了不对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