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午膳的时间,落扶桑也大致了解了案情。
只是,一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小欢喜不见了。
小丫头虽然爱玩,但往常一到用膳时间,她肯定会出现,然而这一回,却迟迟不见她的踪影。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她总会想起江景琰的眼神。
那种,在阴冷地狱里蛰伏许久,嗜血、偏执、阴沉的眼神。
每每一回想,她就通身发寒。
江景知见她脸色不对劲,不由得拧了墨眉,
“闻人陌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会找到的。”
落扶桑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偏头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江景知低头,挨着她的额头,“下午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小欢喜就回来了,好不好?”
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也是没谁了。
不过…
感觉还不坏。
落扶桑一滑,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露出一抹清丽的笑,“陪我再晒会太阳吧。”
待会儿啊,还不知道要看多久的尸体呢。
外头的太阳火热,屋里头逸进来的光线,温度正好。
瞧着她恍若烟雨中的天青色眉尖,江景知的内心就忍不住一阵悸动。
他抬手,卷起她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把玩。
青丝绕指,化为柔情。
可柔情过后,却是无尽的失落感。
就好像,有人强行带走了什么。
“其实,那时候常梦与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落扶桑睡着,软懒的出声。
江景知绕发的指一滞,转而提唇一笑,漠不关心,“她说什么了?”
不是他故意装傻,而是他真的忘了很多事。
落扶桑掀眸,一眼望尽他眼中的苍穹碧落,繁星春水。
她一笑,笑容轻飘飘的,“没什么。”
既然你已经忘了,那也无碍。
孑心蛊,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解药。
你发生了什么,我也一定会弄清楚。
只要,你别再把我忘了。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日子静悄悄的,阳光暖洋洋的,他们啊,眉眼噙笑,做了互相的诗的韵脚。
一晌贪欢与千帆过尽,愁眉弯唇,悉数为你。
…
待日头降几分,落扶桑也起了身,“该走了。”
江景知微愣,“你不待在王府?”
落扶桑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脸,“我是落扶桑,又不是菟丝子。”
父亲说,她出生的那一天,堕入人间炼狱的璃国迎来了第一缕簇新的阳光。
所以她叫扶桑,守护光明的扶桑。
江景知恍然,猛地心尖一疼。
他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又咬牙舒展着眉头,装作若无其事。
他看似并无大碍,可落扶桑没有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冰蓝。
她颦蹙着如水洗过的山色黛眉,心潮起伏。
难道,除开那个人,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可那人是敌是友,尚不能定论。
落扶桑也没有多问,只是不经意的搀起他,眉眼弯弯的笑着,
“以后的路一起走。”
她的眼睛很亮,只一笑就能把她的暖与热送到他心底。
江景知亮了墨眸,萦着点点繁星,“那便走吧。”
落扶桑点点头,又挨近他几分。
两人配合着躲开了江景琰的眼线,溜出了王府。
…
等一路走到大理寺,时辰已然接近日落。
看着人来人往的大理寺,落扶桑蹙眉,“为何这么多人在?”
江景知还未答,却正好撞上两个青衣官吏。
两人抬头,又慌忙行礼:
“拜见楚王,楚王妃。”
落扶桑眼角轻扬,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景知蹙了眉,挥了挥手,“下去吧。”
两人如同大赦,连忙福身退下。
等到了停尸房,温度瞬间阴凉。
室内,气味古怪难闻。
仵作,忙的焦头烂额。
大理寺一众官员站在一旁,小声商讨着案情。
落扶桑朝钟离醉招了招手。
钟离醉看到她,桃花眸绽亮,“落,落姑娘?你怎,怎么?”
“说来话长哦,不过现在我想请你帮个忙。”
落扶桑也是惊喜的,至少钟离醉记得她。
听她说要自己帮忙,钟离醉整个人都是亢奋的,“王妃你说,我一定办到。”
这可是王妃啊,
命中注定啊。
落扶桑眨了眨眼,示意他小声一点,“帮我盯着那边穿青衣官袍的两个人。”
钟离醉用极小的余光看了一眼那两个人,虽然他不知道缘由,但王妃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属下遵命。”
两人的熟络落在江景知眼里,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在想,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为什么,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而且她对他,还是多了分小心翼翼。
他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楚王?”
一眨眼,屋内跪倒一片。
他们还未喊,江景知便扬手让他们噤声,“本王出府之事不宜声张,各位大人只管忙自己的事。”
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江景知后边的落扶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倒是落扶桑清了清嗓子,落落大方的施了个礼,“扶桑见过各位大人,初来乍到,还望海涵。”
她是王妃,本不用多此一举,但在场的大理寺官员,大都是朝中老臣,还有几个算得上父亲的老师,她这礼行的也应该。
“嗤。”
一声嗤笑,
格外突兀。
“我说江景知,你不好好在王府待着,竟然还敢带着个小拖油瓶来大理寺?”
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杏黄团花缎子衣袍,腰系玉带,矜贵俊朗。
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扬,眸子里镶满桀骜。
这少年,大概就是淳安王世子云守月了。
落扶桑淡漠的瞥了他一眼,
“云世子,本王妃当储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奶娘怀里呢。”
话音一落,就听到好几声嗤笑。
“嘿,我个暴脾气,我…”
“左大人,你们给死者定的死因是什么?”
她看也没看云守月,直接就询问起死者的情况。
左沧澜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狭眸里的光亮依旧精明,“溺亡。”
“溺亡?”
落扶桑一一掀开裹尸布,只见三个死者皆是面色惨白,表情痛苦扭曲。
她掰开他们的口鼻看了一眼,又凑近他们的耳朵瞧了瞧,最后才拿起他们的手查看了一番。
看完之后,她就笑了,“左大人,考核我可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