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鞭打声不断在路德周围响起。
哪怕他在遭遇连番磨难后,心志已经远超常人,此时仍旧不由一阵胆寒。
他们这群倒霉蛋先是经受了暴风雨的摧残,随后又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早就是强弩之末。
如今,再被守卫粗暴的推搡驱赶,便不断有吃不消的人精神崩溃,扑倒在地。
对于这些人,守卫们不但没有任何怜惜,反倒是露出狰狞的笑容,甩着鞭子走上前去。
几鞭子下去,还稍有力气的人自会强行振作着爬起,至于起不来的,守卫则会毫不留情的拔出长刀帮上一帮。
“真是一群匪徒啊!”
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切的路德心里更苦了几分。
本以为对方是奴隶贩子,以自己的姿色虽然可能不幸成为每位贵妇人的男宠,可至少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从这群匪徒的举动来看,他们完全就不在乎人命,更不关心自己这群倒霉蛋会死上多少。
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结果吗?
一念及此,路德的心又沉了几分,悄悄望去前方已是一片密林,队伍却没有将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要去哪儿?
路德更加疑惑了。
......
暴风雨后的土地十分泥泞,踩上去难免一脚深一脚浅,这对于体力本就堪忧的囚犯们更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这段被死神所留意的崎岖之路上已经倒下了太多躯体。
在刀剑与战马的驱赶下囚犯麻木且又挣扎地向前走着,当终于有一丝阳光从遮天蔽日的树荫边缘处照下时,沐浴到这生命之光的囚犯们不禁喜极而泣。
就连路德也是抿着泛白干枯的嘴唇一时失神。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森林遗迹,遭受砍伐后的树桩从森林边缘,密密麻麻一直延申到目之所及的远方。
而那里则是人头攒动的露天作坊,以及辽阔海洋。
“那是…在…造船?!”
路德维希低声呢喃着,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等人即将遭受的命运。
“赶快走,你们这群该死的贱种,低等的奴隶,还在等什么呢!”
守卫的厉喝与鞭声再度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痛苦哀嚎。
心有余悸地望了望身后依旧宁静恐怖的森林,路德下意识紧了紧衣领,随即再次低头融入人群亦步亦趋地朝前走去。
“以后的每天你们都需要在这里干活,不能有任何怨言,彼此之间也不能有任何交流!”
“否则,死!”
高台上,路德在监牢里见过的金发大汉正大声咆哮着,周围的守卫则是带着戏谑的笑容。
而在不远处,正在搬运板材的人们却是低着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在工匠的指导下麻木的工作着。
苦力…伐木…造船……
路德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汇,再加上从曾经那位向导卢卡斯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他算是明白了。
难怪守卫们稍有不爽就敢肆无忌惮的屠杀,原来对方根本就是将自己等人当作最廉价的一次性劳动力,完全没打算要重复利用。
反正海上多的是冒险家和落魄者……
至于造船的目的,那不明摆着吗?
路德停下毫无意义的盘算,舔了舔嘴唇,这一刻他已经为自己订好了今天的小目标。
活下去。
...
守卫的呵斥声在露天作坊里不断回响,路德和另外几名倒霉蛋被分到了运送木材的工作。
他们需要用肩抗或是挑运的方式将刚砍伐下的树木,从森林的边缘地带送往露天作坊中。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消耗体力的艰苦工作,路德刚一试着抬起树木的一端,手掌便被树皮上不规则的小刺给刺伤,一丝细微却又锥心的疼痛立马传来,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可在余光瞥见周边守卫正握着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肉皮肤的鞭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时,他只能咬牙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招呼起另一名倒霉蛋和自己一同将树木扛起。
而从这一刻起,他们已是被冠上了一个新的称呼,奴隶。
对于造船,黑森家族虽然因为处于内陆而并不通晓,但有着两世为人经验的路德,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他气喘吁吁的扛着树木走进作坊中时,他发现用前世的眼光来看,眼前这处露天作坊造的基本都是比较古老的单桨座帆船。
这种船一般宽4米,长28至33米,速普遍能达到9节左右,也就是16公里每小时的样子,船的两边各配备25名浆手,共50人。
如果每位浆手都是训练有素且配合默契,那么船速是可以轻松突破9节的,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算十分可观。
不过这种单桨座帆船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没有完整的甲板,船只有一层。浆手在两侧,战士在中间,攻击手段除了运用船前方的青铜撞角进行撞击外,就只能是残酷的接舷战。
不仅进攻手段单一,就连休息空间也没有,不能进行长时间远超作战。
同时单桨座帆船也无法建造的更大,因为船体长度太长会难以承受纵向弯曲力矩,而港口也无法停泊太长的船只。
毫无疑问,这种落后的单桨座帆船是入不了路德老爷眼的。
想到这里,路德不由挺了挺胸膛,他骄傲地将肩膀上的树木抗得更高了些,似乎有些鄙夷地狱岛的科技水平。
旁边正来回踱步着,进行监督的守卫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疑惑。
咋的,这是还干出自信来啦?
而扛着树木另一端的奴隶则是叫苦不迭,暗骂路德是不是脑子抽了,因为路德一抬高,压力和重量就都到了他这边了。
当然,单桨座帆船虽然的确较为落后,可建起来却并不轻松,无论是龙骨,撞角还是桨,都需要数量庞大的木材。
这就意味着包括路德在内的众多奴隶,每天必须进行高强度体力劳动,而当他们大汗淋漓且疲惫不堪地排队领取食物时,却是发现破碗里只有一份看不出成分的糊汤。
一口下去味道寡淡,且口感怪异,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每天就靠吃这个,那即便是再强壮的人也会有垮掉的一天,守卫们明显打的是慢慢磨死众人的意思,反正只要能够不断抓来新人,确保作坊在工匠们的带领下运行即可。
想到这里,一名棕色皮肤的奴隶率先坐不住了,他将手中的碗狠狠摔在地上,糊汤四溅下,他怒骂道:“这都是什么东西,在圣陆就连最卑贱的奴隶,猪猡都不会吃这些!”
突兀的怒吼声让充满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一静,不少奴隶都露出了愤慨的神色,似乎只要有人愿意带头,他们就会跟着反抗。
跃跃欲试的众人中,唯有路德向其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即便是真要反抗也是需要谋划的,像这样无脑闹事,只能有一个下场。
果然可还没等棕色皮肤的奴隶继续说下去,一柄长刀已经从他的身后刺入。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径直倒在了血泊中,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惊,旋即纷纷低下头不敢再有任何言语,显然在刀剑的逼迫下任何愤怒都是徒劳。
于是刚掀起的反抗苗头就这样停歇了。
路德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咬牙将碗里的糊汤大口吞下。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最大可能的维持身体状态。
随后的几天里,路德这一批奴隶迅速减员,三天下来就只剩四十多人。他们来时看到的那批麻木“劳工”更是不到二十人。
正当路德以为随着奴隶的减少,守卫们兴许会对自己等人有所优待时。
仅是两天后,又是一批倒霉蛋被抓了过来,苦力人员再度充沛。
这不禁令路德感叹道在这血肉工厂里,真是所有人都逃不了既定的命运啊。
气氛一天天凝重,众人偶尔互相打量对方的目光都充满了死气,路德的身体也一天天虚弱。
干这么重的活,吃的却是糊汤,还不管饱,这任谁都扛不住。
可每当他看到守卫手里明晃晃的兵器时,他便再难涌起丝毫反抗的念头,几天前那位死于刀下的棕色皮肤奴隶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更何况不说能否在饥惫交加下袭杀守卫夺走兵刃,就看着荒岛周边的无尽海洋,哪怕自己杀出重围又能如何?
除非…除非能够联合其他囚犯一起反抗,抢船而逃……
这年月,但凡敢去新大陆,又能到现在还没死的,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身手和体格的家伙,只要能联合他们暴起杀人,应该是有一线生机的。
可问题是,该如何联合其他人呢?
要知道他们这些奴隶间是禁止交头接耳的,稍有不慎,挨上一鞭子都是轻的!
“哎……”
夜晚,路德躺在冰冷的牢房中发出无奈的长叹,难道真是没有办法了吗?难道我路德老爷真就要死在这地狱岛上了吗?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哪怕是铤而走险!”
思索再三,路德狠狠咬牙,他决心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借故和另一名奴隶先搭上线。
暗自握了握拳,路德翻身,刚好看见隔壁牢房角落里的瘦子正坐在那里,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