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榆冲出客房,片刻都没停留直接跑出大厦!
时值“三九”,地冻天寒,滴水成冰,寒风透过薄薄的羊毛衫,吹凉桑晚榆上身每一寸肌肤,让他禁不住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晚榆,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你的棉衣呢?”
桑晚榆抬起来,对上王梓乔探询的目光,无奈地说:“唉,别提了,说了就生气!”
王梓乔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深冬的夜晚,空气中散发着刺骨的寒意,都没有王梓乔此刻的心冷。
“他还真在大厦,而且,情况似乎比手机里陌生人发的照片还严重,连衣服都脱了。可是,瞧他这一脸的阴霾,又不像是做了坏事儿的样子!”王梓乔暗自思忖。
遂扑进未婚夫怀中,并趁机将眼中涌出的泪水擦到桑晚榆的羊毛衫上,撒娇道:“生气也得说,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太冷了,咱俩进去说!”桑晚榆拉着王梓乔的手,又回到大厦。
两人面对面站在门口,桑晚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向王梓乔说了一遍。
“他应该没对我说谎,来的时候,碰到他同事,都说单位活动刚刚结束,看来,这个给我发照片、想拆散我们、给晚榆脸上抹黑的人这次是枉费心机了……”
“对了,怎么这么巧,你也到大厦来了?”把不痛快的事情说了出来,桑晚榆的心情好了很多,这才想起来关心未婚妻了。
王梓乔一怔,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我从门前经过,刚巧看见你从大厦出来,就过来了!”
她可不想让桑晚榆知道,其实,她是收到他和一个漂亮女人在一起的照片才过来的。而且,发照片的人显然猜透了她的心思,还把大厦的牌匾也拍下来一并发给她!
要是把实情告诉桑晚榆,这不是摆明了对未婚夫不信任么,那可是犯了恋爱男女的大忌!
可是,话刚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说错了,桑晚榆刚出大门就遇上自己,只要他稍微动动脑筋就会发现:自己从大门经过时,人家可是还在大厦里头呢,她怎么可能看到他呢?
发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后,王梓乔内心十分紧张,担心桑晚榆从中发现破绽,急忙体贴地说:“我出去叫辆车!”
话音未落,人已经急三火四的离开了。
桑晚榆今天心情不好,根本没心情去推敲王梓乔说过的话,看到未婚妻在大门口向他招手,便跑了出去,两人一起回到桑晚榆家。
“晚榆,春节快到了,给你们单位领导买点礼品吧,今后工作起来也顺心!”王梓乔坐在桑晚榆家的沙发上,征求他的意见。
“我有钱还孝敬父母呢,给领导算什么事儿,侮辱别人亵渎自己,领导说不定还因此认定我别有企图,借机往上爬呢。再说了,我行的正,坐的端,每天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有必要刻意去巴结领导吗?”
“别人削尖脑袋,不择手段也要爬上高位,你却无心往上爬,真没想到,机关工作人员中还有你这样死脑筋、不会混的脑残之流。”
王梓乔的话,像一把无形尖刀,穿破躯体,刺入桑晚榆心脏,让他心中一阵钝痛,说起话来也开始口不择言:“想通过给领导溜须拍马往上爬,也就你能想得出来,你这不是怂恿我违反纪律,搞不正之风吗?我们局长一身正气,最反感这种事情,几天前,单位刚组织员工看了反腐警示片……”
“你……”王梓乔被桑晚榆气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见王梓乔一时语塞,桑晚榆觉得自己的话占了上风,愈发的理直气壮了。
“咱俩思维根本不在一个维度,说什么都没用,我发现,你教书教傻了,居然如此不谙世事,不知道讨领导欢心。在机关工作的人,谁不送啊!像你这种平日就知道埋头苦干、不懂得抬头看路的人,哪个领导会提拔你?有句话,叫‘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怎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那句话中的“理”是道理的“理”,不是礼物的“礼”好不好?”
两个人你一句言、我一语互不相让,王梓乔被桑晚榆给彻底惹恼了,生气地说:“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像一头犟驴似的,和你说话,简直就是对驴弹琴!”
扔下这句话后,王梓乔告辞了,临走时,坚持不让桑晚榆送她。
桑母心细,看出了准儿媳是带着情绪离开的,遂不无担心地问:“晚榆,你是不是把小王惹生气了,我怎么感觉她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呢?”
“明天去他们家拜个年,记着,给你岳父买两条好烟,他就好这口!”桑父在一旁闷声闷气儿地说。
王梓乔人漂亮、贤惠,家庭没什么负担不说,自己的工作还那么好,老两口对这个准儿媳那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喜欢,每次她来家,老两口都诚惶诚恐,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儿子的亲事给搞砸了,毕竟,自己家和准亲家的家庭情况比起来,差着一大截呢,能和他们家结亲家,绝对是他们老桑家高攀了!
父母的心思,桑晚榆心知肚明,为了让父母宽心,便痛快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但是心里,却对女朋友来了之后,父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很不满意,心道:“现在就处处看她脸色行事儿,将来结了婚,她眼中还有公公婆婆么,我可不能顺着父母的意惯着她!”
第二天,恰逢碧水二高中数学组的一个老师过生日,老组长牵头,请数学组原班人马到餐馆撮一顿,桑晚榆接到电话立刻赶了过去,至于父亲头天晚上交代的事儿,早就被他抛到了后脑勺。
“晚榆!”
桑晚榆和旧同事吃完饭,刚走出包间,就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抬头一看,整个人立马石化了。
“晚榆,我说你发什么呆啊,梓乔呢?”
准岳父王绪飞的问话,把桑晚榆从震惊中唤醒,随口应了一句:“梓乔没和我在一起!”
“这孩子,大清早就走了,中午也没回家,我和你叔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呢!”王梓乔的母亲叶楠香说话时,审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准女婿身上,让桑晚榆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桑老师,我们先走了,记着,今世缘茶馆!”
同行的老师觉察出桑晚榆这个准岳父根本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便识趣地同老两口打完招呼离开了。
王绪飞瞅了一眼旁边的椅子,对桑晚榆命令道:“坐吧!”
桑晚榆乖乖地坐了下来。
“晚榆啊,听梓乔说,昨天你们俩因为要不要给领导送礼的事儿起了争执?”
“没那么严重,就是意见有些不同而已!”桑晚榆斟酌着措词,小心翼翼地说。
“性质一样,只是说法不同罢了!”王绪飞放下手中筷子,不带任何表情地对准女婿说道。
桑晚榆顿时语塞了。
对这个准岳父,桑晚榆一直怀有高山仰止的无限崇拜。其原因,除了他良好的口碑和在岗时的辉煌业绩外,就是他不靠任何关系、完全凭借自身能力和水平成为令人为之景仰的“大树”,每次听他畅谈自己的奋斗史,桑晚榆都会唏嘘不已,在他面前,不由自主的就会产生敬意。
此时,桑晚榆听出他话中似乎有责备的味道,不敢做声,决定立刻歇嘴,悉心聆听教诲,当然,他这么做,不光因为他是王梓乔的父亲,握有他未来幸福生活的生杀大权,而是,他的确有足够的资格教训他!
“晚榆,对机关工作早就适应了吧?”
“还行!”桑晚榆谨慎答道。
“具体点……”
这茶肯定是喝不成了,桑晚榆心道,便耐着性子将自己进机关工作后的情况向准岳父做了全面汇报。
“在机关工作,能力、水平固然重要,但职场应酬常识,生存法则也应该了解一些,天天就知道傻傻的做事,稀里糊涂的瞎忙活,不与领导沟通,不和同事交流,想要发展进步比登天还难。”
准岳父的话,桑晚榆表面上洗耳恭听,但内心深处,却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真没想到,一向洁身自好、刚正不阿的王绪飞也会说出和王梓乔同样的话来,那一刻,桑晚榆对这个准岳父真是刮目相看!
估计是桑晚榆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的鄙夷之色,暴露了他内心所想,被王绪飞觉察出来,只见他神色不悦地继续说道:“晚榆,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其实也挺势利的,可你仔细想想,在当今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不世俗的人能有几个啊?就说送礼吧,人家都送,你不送,就很显眼。你叔我也当过领导,对领导的心理也了解一些,他们可能不在乎你礼物的轻重,但是,他们却在乎你是否尊重他,是否值得他信任。说实话,对这种事情,我一直都很反感,但这是社会多年来形成的积弊,不是我一个人努力能够改变的。而且,我相信,只要权力存在,就会有各种的趋之若鹜,因为,在机关公务员的价值取向中,个人职务的升迁比什么都重要,它关系到一个人的面子、待遇、未来的生活质量和在人群中的地位,所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要入乡随俗,随波逐流,我的话,你能理解么?”
震聋发馈的肺腑之言、诲人不倦的亲和态度以及苦口婆心的耐心劝说中希望准女婿出人头地的强烈愿望,犹如醍醐灌顶,极大地触动了桑晚榆的灵魂,调动了他内心深处渴望发展的积极性,不知为什么,也让他想起了郑瀚江,想起了进局机关不久的那场敬酒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