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桑晚榆自动关闭惰性阀门,隔段时间便到洗手间往脸上抹一把凉水,给自己醒神,就这样冥思苦想地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总算把局长的汇报材料赶出来了。
他疲惫的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到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儿,一幕幕像电影似的在头脑中回放,太多的负面情绪,让他无法安然进入梦乡,只好爬起来,重新拿起局长汇报材料,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反复推敲,直到满意为止。
经过这番折腾,人更精神了,再次躺到床上,睡意全无。
仅仅一天时间,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在机关的工作不会一帆风顺,那个唐欣罗和自己一样,只是个小小科员,不足为惧,但那个顶头上司江一冰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有苦头吃了。
桑晚榆仰面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张大眼睛,盯着天花板,陷入冥想之中。
盛夏夜晚,到处都是热热的气息,卧室太闷了,让他心中无比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下起大雨,狂风裹胁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也让卧室里的燥热气息顿时消失不少,在凉爽的室温下,桑晚榆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
清晨起来上班时,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著,空气中凝结着一种非常熟悉的潮湿味道,桑晚榆抬头望了望天,发现阴沉沉的云层里仿佛透着一丝光亮,整个天空似乎有放睛的迹象。
但是,他刚到一个新单位,不敢踩着点去上班,便撑着伞,沿着烟雨朦胧的马路缓缓地向单位走去。
路上,他不时地抬眼看著顺着伞面滑落的雨滴,目送它们在地上溅起一圈圈涟漪,汇入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水沟,带着他心头的烦闷欢快的奔向着未知的远方!
到单位门口时,天空居然奇迹般的放晴了,炙热的阳光穿过残留在空中的几片乌云,洒向满是雨水的大地,在地表蒸腾起淡淡的雾气,让道路两旁的街景看上去有了几分飘渺的感觉,桑晚榆收起雨伞,跨进单位大门。
毫无疑问,他仍然是单位上班最早的那一个!
待他把办公室的清洁工作都做完了,江一冰才迈着四方步走进来。
“小桑啊,这么早就来了,年轻真好,有使不完的劲儿。”
江主任一进门,先把桑晚榆表扬了一番,接着,话锋一转:“局长的汇报材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这儿呢,您看行不?”桑晚榆拿出汇报材料,恭恭敬敬地双手捧到主任面前。
江一冰煞有介事地看了两遍,脸上现出满意的神情。
可是,当他抬起头,发现桑晚榆正紧张地盯着自己,急忙说:“总体看来,还凑合,但你毕竟新来乍到,对局里工作不熟悉,难免有些地方写不到点子上,没事儿,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加加工!”
虽然主任话中流露出些许不满,让桑晚榆感觉有些扫兴,间或还有那么一丝丝遗憾,但他还是长长地吁了口气:“总算交差了,中午回家一定要好好补个觉!”
“这儿有个通知,你仔细看看,下月初,市委召开行风建设工作会议,主管局长要代表咱们局对教育系统行风建设情况进行汇报。哦,对了,我看你材料写的挺快,虽然时间比较充裕,但指不定突然间又有什么新任务下来,所以,你最好明、后天拿出初稿!”
江主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像昨天一样将一份文件扔到他的办公桌上,随口命令道。
正神游的桑晚榆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催命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发扬勇于牺牲,连续作战的作风外,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桑晚榆叹息着坐到办公桌前,聚精会神的看完文件要求,又开始为领导准备下一个汇报材料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主任去哪儿了他不知道,隔壁同事什么时候下班的他也不清楚,等他终于发现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清理桌面准备离开时,局长肖潇从门外走进来:“桑老师,还没走啊,下班吧,这活儿可不是一天干完的,注意休息。”
“刚到机关工作,不明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想抓紧时间看看单位近两年出台的文件,熟悉一下局里工作情况!”桑晚榆毕恭毕敬地答道。
“这个稿子下午江主任来时交给他,让他打印五份放到我办公桌上!”肖局长吩咐道。
“知道了!”桑晚榆应了一声,目送肖局长走出办公室,心道: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话一点儿都不假,瞧瞧人家肖局长,还是教育局党政“一把手”呢,在自己面前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再看看那个顶头上司江一冰,官威十足,飞扬跋扈,总觉得自己是领导,鸟的不行,和别人说话时颐指气使,什么素质!
桑晚榆心里想着,拿起局长交给他的稿子,发现竟然是自己昨夜的劳动成果。
局长刚才说,要打印五份放到他桌上,这不是说,这篇稿子过关了么,桑晚榆心中一阵雀跃。
“桑老师,有时间,把江主任写的这篇稿子看一下,他是老同志,熟悉局里的全部工作,材料写的特别好,就他这篇稿子,层次分明,重点突出,完美的可以说无可挑剔……”局长去而复返,对桑晚榆关切地说。
桑晚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稿子不是他写的么,什么时候变成江主任的杰作了?
因为精神溜了号,局长后面说的什么他都没听见,甚至连局长什么时候走出办公室的他都不知道,直觉心口被什么东西堵的满满的透不过气儿来,憋闷的要死。
他一页一页翻着稿子,看到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处改动的痕迹。
这一发现,让桑晚榆的怒气层层上涨,尼玛简直就是直冲宵汉啊。
“江一冰,你也好意思,我奋斗了一个晚上的劳动成果,竟然变成你的了,真想不到,在教育局机关也有这等无耻之徒!”
桑晚榆这时并没意识到自己思想上的错误,他所有的亲属中,既无为官之男,也无从政之女,没人教他要怎么跟领导相处,有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去“悟”。
大约过了一年之久,他才在机关工作的磨练中“悟”出了程石校长对他说的“你还年轻,还嫩啊”这句话的含义,也明白了在机关工作,最重要的是伺候好自己的顶头上级,绝对不能露出自己想干出点名堂的想法,有好的金印,要先往领导脸上贴才行,他高兴了,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年轻人不懂得隐忍,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可是现在,桑晚榆的思想境界还没达到这样的高度,他单纯地认为,稿子是他写的,主任就应该对局长实话实说,不能贪天之功为已有,把他的辛勤付出别有用心地刻意归零。
由于心中郁闷,他什么也不想做,家也不想回,就这么傻傻地坐着,似乎在等待着奇迹发生!
“叮铃……”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桑晚榆点开一看,脸上明显闪过一抹诧异,两只眼睛睁得像铜铃,那双漆的黑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把短信的内容看又看,心道:“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世界大了,啥人都有,这唐欣罗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脑子坏掉了,她刚刚羞辱了我,脸上的伤、心中的恨还没消呢,竟然要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