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水,神色漠然,不悲不喜,就如同花想容口中所说的花所思,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一丝动容。
“我已遁入佛门多年,不问尘世,专心礼佛,还请女施主有话直说。”
花想容见她已经抛却红尘往事,六亲不认的模样,皱眉叹气,也不再与清空拐弯抹角。
“清空住持是不是认识裴牧大人?”
“是,贫尼的确认识裴牧大人。”
“裴牧对你的女儿下了毒手,害得她失足落水,虽然救了上来,人却是变得疯疯癫癫的。”
“这种事,你应该去找大夫,而不是来找贫尼,若是她哪一天死了,便把她的尸体带过来,贫尼为她诵经超度。”
听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花想容气不打一出来,一掌重重的拍在几上,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洒出了些许。
她一激动,说:“她是你女儿!你的亲生骨肉,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如今成了这样,你就不闻不问,只顾着礼佛了是吗?”
她当然知道花所思那样是应该找大夫,但她这是心病,因为那次的落水,所以防备着任何人,不相信着任何人。
清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双手合十,念了:“阿弥陀佛,佛门是清净之地,还请施主自重。”
本来她只是想来确认一下裴牧是不是和清空认识,顺便把花所思的情况告诉她。
如今,她都不在意她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了,她又何苦来跑这趟,生这么大的气!
回去的时候,她要以堂主的身份,命令回春堂的所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治好花所思。
“女施主,等等。”
“什么?你改变想法了吗?”
“有些事情,我认为还是要和你说的,毕竟念念当初对我很好。”清空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说:“小心颜秀,十四、五年前,当初我亲眼见过她和一个应该是宫里的女人接触,从那女人手上拿了一包药粉,有一次被我撞见她把药粉倒在念念的药里。”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花想容一句话也说不出,膛目结舌。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娘这些年来一直被人下药,你都视而不见,最后生完孩子,跑来这里出家了是吗?你这么肮脏的人,根本就不配礼佛!”
“你娘?念念是你娘亲?你是容儿?”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明知道真相,明明可以挽救一条性命,软弱无能!”
花想容一挥衣袖离去,她脸上怒意未退,谁都看得出她心情很不好,在外等候的容拂见她出来,正想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却见她一脸冰寒,就这样气冲冲的走出去,直接就出了金山寺的门,下山去。
容拂愣了片刻后,立刻追了上去,却没有上前,跟在花想容身后,保持着不会离她太远或太近的距离。
“你与那位清空住持发生了什么?竟然有人能惹你这么生气?”好看的眉头紧皱。
“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不然,我也会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宫里的女人!哈哈哈,原来知道真相的人就在这寺庙里,她今天来的这一趟还真是不亏,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好不容易母亲的事情有了点眉目。
而且,她也为她的三妹有着这样的娘亲,感到悲哀,花宥只会看重利用价值最大的女儿,颜秀巴不得花所思生下来就是疯的,母亲又不要她,甚至还有人想夺走她的命,让她的人生终止在十四岁!
为什么她们两姐妹都过得这么惨呢,究竟是欠了老天爷什么!安分活着的人,注定了命薄是吗!
容拂从未见过花想容如此消沉的时候,周身都被一种没有人能懂的悲凉给包围,外面的人无法触碰她,她也不想主动去触碰外面的人。
可是有人想主动去触碰她,了解她,把她在心上建起的牢房打碎。
容拂对于女子的心思不大懂,他喜欢的一直是花想容,从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但是他能感觉到花想容现在很伤心,需要安慰。
他一把把花想容拉住,直接把她带入自己怀里,双手怀抱着她,鼻尖嗅着她的发丝香气,紧紧的抱着,永远都不想放开怀里的她。
“你究竟在忍什么?为什么我注视着你的背影时候,有种感觉你承受了很多很多”花想容有些难靠近,即使到了现在她对他的态度有些改变之外,还是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改变。
“你有我在,若有人想害你,挡你,拦你,伤你,我就让他们先去十八层地狱,你不需要忍,我就在你身边,想哭就只能来我怀里哭。”
“若我身在地狱呢?”
“我说过了,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与你同在。”
她听着容拂低低的声音说的话,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眼泪从眼中滚滚落下,没有激动无比的大哭,默默的流泪,容拂也抱着她,默默等她的情绪缓过来。
那是她第一次对着一个男子哭,就连淳于露华,她都没有这样对他哭过。
过了片刻,花想容拿出怀中的手绢,擦干脸上的泪,推开容拂,背对着他。
“下山去,我有些饿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到了不想听到的消息,下到半山腰的时候还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真好拿他发泄,反正这裴牧也不是什么好人。
“裴大人,真巧,你也来金山寺拜佛?怎么身边没跟着一个侍卫?”花想容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对着裴牧打招呼。
裴牧对她心有余悸,自然不是因为陈静静的事,而是花想容的那幅纸鸢画,没成想,今天来偏偏就撞上她了。
心中暗道不好。
“是的,小姐,你……”当他见到站在花想容身后的容拂的时候,话语一下子中断。
容拂对他微微一笑,却笑得裴牧背脊发凉。
“裴大人,是不是去金山寺找一个叫清空的住持?我听说住持曾经与裴大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现在裴大人家中妻子贤良淑德,子女双全,还望裴大人不要再做什么不利于自己前途的事情。”
她这话分明是话中有话,聪明的人自然都懂,这是一个警告,裴牧铁青着脸,气得发抖,偏生他又拿花想容没有办法。
“小姐话说完了?时候不早,裴某要去拜佛了,不可错过时辰。”
“裴大人何必走得这么着急,小女子还有最后一句话想和你说。”
“愿闻其详。”
裴牧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反正她也说了是最后一句话,看她说得出什么。。
“裴大人应该还记得我给你看得那副画,和与你说过的我的三妹的事情,有人和我说,某个官员在那一日也在宰相府里,拜访我爹,而且整个宰相府都没有查出是何人买了纸鸢,我让人给我查出来了,那个人若是还想保住现在的官位,并且赎罪,我就给他机会,否则我和他就只能在某些不太好的地方见面了……”
裴牧的鼻子略微出了一些汗。
两只手竟然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不断发冷,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