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的花夜初绽,红梅最稀少的很,仅剩的几点花鼓朵藏在苞里,那里有雪花似的缀满山坡的梅花,层层叠叠,如海的波涛。
花想容从顾盼姿那里告退,花所思也想跟着她,却被她拒绝,她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玉翠和她相伴多年,又从她口中得知温念念是被人害死的,那些人见到小姐这如大夫人一般的容貌有如此反应,她似乎也心里已经有数。
故只是沉默的跟在花想容的身后,一言不发如同空气,雪伴着微风吹拂,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像丝丝缕缕的棉絮,更像天外飞来的碎银,雪花一点一点飘在主仆两人身上发上不过一会却消失不见。
花想容沉默地走着,观那些诗人称赞的寒梅,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起前世时,嫁给淳于露华后顾盼姿总是故意刁难她,自花月瑶进来做侧妃后顾盼姿却对花月瑶好的不得了,所以淳于露华要她多向花月瑶学习。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吩咐她要对顾盼姿如她一般孝敬……
她想起皇帝对她的别样偏爱,那是因为她和母亲容貌相似的原因吗……
她想起曾经爱淳于露华爱得死去活来,即使她重来一世对他早已无爱,可是这个人给她的快乐、痛苦和憎恨却不会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爱过杀母仇人的儿子,多么可笑!
可笑至极!
可笑!
至极!
“你果然来了。”
叠叠的梅花之间,突兀的有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那个男子绕过梅树,走到花想容面前。
他的眼睛明亮,仔细一看里面带着兴奋,身上穿着白衣,为了防寒还有一件麾鏖,他一向少穿白衣,多喜穿深色衣裳,即使穿着简单,也是貌比潘安之人。
花想容看着眼前的他,恍惚中想起前世她与他在雪中漫步赏梅,和他说过她喜欢他穿白衣,白衣更好看。
那时候他温柔的笑笑,说他身上太多血,背负太多人命,若穿白衣沾上了血,只怕她会嫌弃他。
回到现在。
花想容向他一福请安。
“见过太子殿下,臣女有一事不解,还望太子殿下解答。”
她不像以前那般防着他,回避他,淳于露华自是欣喜,他紧抱着手中的梅花,声音沙哑的问:“你说。”
“臣女并未和太子殿下约好,太子殿下说的果然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早就知道臣女会在此?”
“今日母后说让我去梅园,说有我想见的人在此,我便一直在此等候。”
花想容神色漠然,道:“原来是臣女惊扰了殿下的兴致,臣女告退,望您能等到您想见的人。”
顾盼姿让进宫的只是花月瑶和颜秀而已,谁知这二人自作聪明,让她也来了,估计顾盼姿想让淳于露华等的人是花月瑶,而不是她花想容。
淳于露华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性感的薄唇微扬“我已经见到我想见的人了,”他伸出手,把手中的梅花献宝似的递出,“我想这今晨初绽的梅花一定是极为漂亮的,便赶着来折下,我虽没有那么书生读得书多,久在沙场,但是鲜花赠佳人,我还是知道的。”
“太子殿下今晨摘的?”
这大冷天的若不是规矩多,谁愿意早起,更别说今晨更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皇帝要露水泡的茶也是宫中的奴才要在今晨早起,特意从叶片上收集的。
看着他满头满身的白雪,不知道究竟在梅园等了多久。
花想容却迟迟没有接过淳于露华递来的梅花。
淳于露华给她也不是,拿回来也不是,只好僵着,可见是一定要她拿走了。
“鲜花赠佳人?”花想容叹气,“可惜我不是那个宝剑赠英雄的佳人,太子殿下等错了人,这花还是留给真正的佳人较好。”
“花想容你真绝情至此?那次宫宴我在父皇面前明说了你应知我对你心意,若我执意让你收下呢?即使佳人没宝剑,收下我便开心,比得了宝剑还开心。”
她这么落他面子,他有些发怒的迹象。
花想容忽然笑了,笑得比任何一次还要明艳,还要温柔,还要娇媚,如初冬初绽的梅花一样高傲,霜雪仿佛也要融化,路过的宫人侧目皆看呆了去,淳于露华许久没见她如此笑意,也不由一怔。
只有花想容知道,她这笑容背后是无尽的苍凉,她的心也如同被风雪掩埋一样,只余寒冷。
玉翠觉得不对劲,怕花想容失控随意说出会在宫中导致她人头落地的话来,连忙接过淳于露华递出的梅花,向他谢过。
“小姐会收下好好珍惜的,小姐谢过太子殿下。”
淳于露华眼见她的笑意,却满是哀伤,勉强扯出一个笑意,“既如此最好,我还有事,先走。”
待淳于露华走远,玉翠为难的看着花想容,“小姐,这太子殿下给的梅花……拿回去吗?”
“扔掉吧。”她声音冷然。
“可是……这会不会……”
花想容看她一眼“这梅花也只在冬天绽放,等到暖春她便没了价值,徒劳浪费时间,我不喜这娇气的梅花,我更喜随处可见的野花,因为她们更坚强,不会浪费我的心血。”
花想容觉得这所谓的梅花只是因为在严寒中适合它开放,而不是在这严寒时节梅花还死撑着要开花,只是因为气候到了时间到了它就开花而已,就像别的花一样白日它不开放,夜晚却是它最美丽的时候。
别人都认为高傲的在严冬中开放的梅花,在花想容心里只是娇气。
“小姐,这可是太子殿下特意今晨起来摘的……”
“我让你扔了便扔了,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玉翠不敢再反驳,手一松,那些梅花就跌落在雪中,看着这雪继续下,应该不过一会儿,这梅花就能够被雪彻底掩埋。
花想容无意再在这里待着,从梅园走远。
她不知道,她走后,淳于露华从隐秘处走出,踩着雪一步一步来到她把花扔了的地方。
身边的侍卫忿忿,“太子殿下,这个女人如此不识好歹,您还是别把心放在她身上了,这外面可是有多少闺阁小姐都倾心于您!”
淳于露华一言不发,置若罔闻,他最后弯下腰,用手拨开那些雪,然后拾起被花想容丢弃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