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费尽心机东躲西藏后死亡,不如安安稳稳享受生活直面死亡。毕竟,我已经习惯了。胡烁凄惨的苦笑起来。
“我和你打个赌,半柱香不到这条道路上会有两个人面对面撞上,嘴还恰好对在一起。”胡烁拉着丫鬟小翠的手说道。
“我不信,世上哪有这么笨的人,还嘴对嘴羞死了。”
“不信那就看看喽,反正时间还有很多。”胡烁朝着街上嘟了嘟嘴:“喏,就是那人。”
只见那人手捧书卷在街上走,忽然刮来一阵大风书卷散落了一地,他弯腰拾取,起身抬头时前面恰好站了一个大汉,两人便嘴对嘴亲上了。街上小贩哄笑一团。小翠也捂着嘴,乐得不行。
“还有呢,这两人还会再亲一次。”
“少爷别说笑了,一次就已经……啊!又亲上了。”
亲上的两人在街上吵了起来,互相埋怨对方的不是。此时一个叉杆从酒楼二层掉了下来,眼看就要打到一个路人的头上,这路人被眼疾手快的人一推,扑了出去,恰好又撞到了捧书卷的人,由于惯性身体前倾,两人又亲上了。
小翠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少爷居然能料事如神,简直赛过活诸葛。”
胡烁苦笑:“看了几十遍,当然记得。你再看哪里,买金鱼的老者,他等会会撞翻自己的鱼缸,一共跑出来七只金鱼,三黑两红一花一白。”
小翠盯着鱼缸瞅,卖金鱼的老者肩膀忽然抽筋,猛地站起身用手按压。起来时撞倒了鱼缸。小翠数着数着,兴奋了起来:“少爷少爷!”
“少爷天下第一对吧。”
“不对,少爷,鱼缸出来的七只金鱼的颜色是黑白红各两只,剩余一只花的。”
“鱼的颜色差不多,肯定是你看花了眼,少爷是不可能错的。”
“白和黑我怎么可能搞混,你看,你看嘛!”小翠拽着胡烁撒娇。
胡烁回头看去,吃了一惊。真的只有两条黑色,以前明明是三条,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不可能啊,这话对小翠说了很多次,从没出现过错误。难道……难道?胡烁眼神中充满了狂热。
整个事件中某处出现了一次不同,这个不同就会影响其他事件产生更多的不同,只要不同的次数足够的多结果或许也会不同,既结果产生改变。死做为结果不是必然事件!
想通了这一点胡烁赶忙回去把便服脱下,他摸了衣裳穿上,寄上革带,整理了大带,配上玉。随后束了头发,带上头巾,拂了宽袖。穿相隆重打扮整齐,走出门去。熟练到让人心疼。
酝酿了下情绪,胡烁走到胡惟庸书房前,敲了下门没等里面出声,就推开径直走了进去,屋子很暗,胡烁找了椅子坐下,点燃了放在桌上的蜡烛。火光映在胡烁半边脸上,阴森恐怖。
胡惟庸此时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扭头看到儿子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的呆住了:“烁儿……”
“我不是你儿子。”胡烁拿茶壶倒了杯水,饮了一口尽力压抑着内心的不满道:“你儿子昨天坠马,已经死了。我只是一缕复生在你儿子身体上的灵魂而已。”
“别吓……”
“别说话!先听我说!这身体确实是你儿子的,但我不是。我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本来是想着建功立业成为一代枭雄的,但当我知道了这具身体居然是你——胡惟庸儿子的之后,我整个人心态就炸了。”
“你到底……”
“你会死。而我也会被你牵连而死。这就是我恼火的原因。哦,还有个原因。上面这段话我至少已经说过十来遍了。”
“来人……”
“我让你闭嘴,别说话,听不懂吗?”胡烁咆哮起来,把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丢,啪的一声。一下子惊住了床上的老人。
“很好,我继续讲了。你胡惟庸马上就会死,等到你明日上朝的时候,御使中丞涂节……也不一定是这个家伙,杀了他没用,我试过。总之肯定有一个人会说你胡惟庸谋反,然后你会被抄家灭族,最后我也会被牵连进去。因为我名义上是你的儿子。那么,现在想个办法把这个事解决了吧,我已经不想再死了。”胡烁重新选了一个杯子,倒上水,静静的望着胡惟庸,等他开口。
胡惟庸坐正了身体,大量的信息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脑海里,犹豫了很久:“我会死?”
“会的。不用想理由,我来告诉你,名义上是谋反,你知道的,谋反这个罪名很好用,好用到李善长的丹书铁券都救不了你。实际原因是你权力太大,朱元璋准备废相了。按我分析,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真的反了,要么跪在那里请求解甲归田。并找一个替死鬼去坐宰相。”
“怎么可能谋反!秀才谋反,三年不成。圣上还是太多疑了。”
“那就弃剑封刀,大隐于闹市怎么样?”
胡惟庸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放弃权力岂不是会死的更快?满朝文武互相的排挤,倾轧,我抽身而去便会被视做叛徒……没有人会保我。下场也是死。”
“不放权现在就会死,不用老朱动手,我来。”胡烁迈步走入黑暗中,不一会便拿了把佩剑出来,猛地往桌子上一掷插在了上面,蜡烛跟着晃动了几下,忽明忽灭,剑在火光的闪烁中显的若有若无,仿佛那剑突然一下消失了一般。
“你怎么知道这佩剑位置……”
“这屋子我进来无数遍了,你能体会到无论怎样做都会死的感受吗?有一次我一个人跑到荒山上去挖了个洞,L形状的,我抱着头蹲着躲在角落里好久好久,阴暗、潮湿、孤僻、静寂在这种情况下我等了多久?几天?几个时辰?也许刚只过了几刻钟,我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等到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起身想爬出洞外,结果发现一棵树倒了下来挡在洞口。我拼命的用铲子挖,拼命的挖还是挖不出去,我大声呼救,撕心裂肺的喊也没有人听得到。最后啊,下雨了。这个洞里积满了水,我给活活淹死了。我竟给自己挖了一个坟墓!”
胡烁说着说着眼泪慢慢流了出来,他接着道:“我现在终于意识到越是想苟活,就只会越屈辱的死。唯一活的方法只有一个——正面硬刚朱重八。我一个人做不到,你一个人也会失败。我只能来寻求你的帮助。帮帮我,求您了。”
离开胡府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胡惟庸已决定帮胡烁,而胡烁也不能继续在府中等待,他要趁着今天布置全局,与各方打点好关系,做好大战前的各项事宜。
第二天卯时。天色未亮,如墨的黑云挤在一处,微弱的月光透不下来,小厮手里提着的灯光比平常要更亮,否则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不慎就可能摔上一跤。阴沉的天空使人的心情也压抑了起来。
午门外,文臣武将分别由左、右掖门鱼贯而入,走到桥旁站立等候。相熟的人抱团互相寒暄问候,谈论着最近新出的趣事。
“看到了吗,右丞相的公子昨日生龙活虎去各府衙拜访,身体棒的不像个病人。”
“是,也不知找的哪位郎中,用了什么好药,郎中杏林妙手之名马上就会传播至九州八方。”
“今日天色有异,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钟鼓司奏乐,这时皇帝才来,身后侍卫持伞盖,团扇跟着。皇帝穿玄衣黄裳入座,鸣鞭,鸿胪寺唱入班。随后大臣一起缓步进御道,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一起摆动,整齐划一发出清脆亮耳之声。众官员行礼后跪在那里,双手执笏板,挡住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朱元璋扫视了群臣,并没有看见站在位首的丞相,便问道:“胡爱卿为何无故不到?”
“右丞相偶感风寒,一时病倒。这是上疏,请陛下过目。”
朱元璋并没有看胡惟庸的上疏,想来就来,不愿来就写封奏折扔在这里,是把这里当做菜市场了吗!朱元璋压下来心中不满道:“听闻胡爱卿前些日子杀了一名车夫,可有此事?”
此语一出,满朝寂静。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皇帝是及其勤政爱民的,“严明以驭吏,宽裕以待民”是皇帝的为政方针之一。胡惟庸杀了底层市民,这事可以运作。
一官员站了出来:“启禀陛下,确有此事。那日丞相之子骑马招摇过市,不慎坠马而死。丞相因此恼羞成怒,随手捡起条马鞭,抽死了车夫。丞相品行不端,专权独横,望陛下明察。”
“栽赃造谣,绝无此事!”淮西党成员立马站了出来:“丞相之子因车夫而丧命,就算是杀了车夫,也是一命抵一命。何错之有?”
“总该交给刑部去处理,丞相妄自杀人,视《大明律》如何物?《大明律》由当今圣上所编,惟庸可是在藐视圣上?”
“放你的狗屁……”淮西党和非淮西党成员吵得不可开交。朱元璋坐在朝堂上冷冷的看着底下的人,像是看着一群争食的野狗。
开朝到现在仅过了十三年,这群文武百官心中所念所想已不是我这个皇帝了,为了保住手上的权力和谋求更大的权益这帮人互相依附、勾结、抱团。真正给你们权力的是胡惟庸?是徐达?错了!是我!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一边。你们大部分人靠着我同乡的身份,在大殿上任性妄为不顾脸面的吵闹,撕扯,成何体统!真以为我拉不下脸来将你们全部驱逐出去吗!
“微臣来迟,请罪。”极低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微弱却有一种令人振奋的力量。很快,拉扯在一起的文武官员分了开来,他们整理皱了的朝服,扶正发冠,擦了脸上的鼻血,让开一条道。胡烁扶着胡惟庸走了进来,站在百官之首。
“如诸位所见,犬子身体健壮,并未离世,犬子既然未死,老夫又为何大怒鞭杀车夫?子虚乌有。”
胡惟庸站定,为了装可怜博同情,他在上朝前专门用凉水洗了澡,整个身体不停哆嗦,面目泛红,大口喘着气。
胡党成员看到领袖站了出来,纷纷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几个墙头草也立直身体,往胡党人员方向挪着步。
非胡党人士则领会到了朱老板的意思,要添油加火,看场好戏。
后面就交给你了,胡惟庸看了眼儿子。
万众瞩目中,胡烁站了出来:“启奏万岁,草民胡烁,丞相之子。家父所说句句属实,家父受人构陷,蒙不白之冤,望陛下明察。”
接下来,就是我和你的战斗了。
有种就来正面上我啊。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