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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2月20日,新闻联播广播:中国第一个南极考察站——长城站在南极乔治王岛建成。
第二天,阮长寿他妈在杂志社接到了隋导的长途电话。
电话那头的隋导显得异常亢奋。
他一上来先询问了她是否看到了昨天的新闻。
说台里交给了他一项新的任务,就是要在今年的年底,率队前往长城站,做一期史无前例的南极现场新闻报道。
他说到自己,现在人正在澜沧江制作节目。
这三年多以来,随着《中国最美河流》的“长江篇”、“珠江篇”、“黄河篇”和“黑龙江篇”在各大电视台的热播,社会反响越发强烈。
台里领导的重视与褒奖,给他带来了荣誉的同时,更像是鞭策,让他感到压力巨大。
他谈到工作计划,以及后续六条大河的节目制作安排。
目前,琐碎的前期工作已经完成,只需要再把后期工作精雕细琢,就能够陆续播出。
如此看来,距离自己立下的“十年之约”,完成全系列《中国最美河流》纪录片的宏伟蓝图,确保实现是指日可待。
最后,他才说到了“他和她”。
这几年他们两口子是聚少离多,家里的事情全靠她一人支撑。他的“军功章”里有他的一小半,更是有她的一大半。
他承诺,等到《中国最美河流》全部制作完成以后,他一定要带着她和孩子,一起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还要再重温一遍这十条大河,看一看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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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5月23日至6月6日,中央军委扩大会议在北京举行。
会议主要讨论贯彻我国政府关于军队减少员额一百万的战略决策,研究制定落实这一决策的措施和步骤。
会议过后的两个月,隋达文他老舅扛着行李,走下了火车。
他站在北京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既陌生又新鲜的空气,对着天空大声说:“姐,我来了。北京,我来了。”
此时的老隋两口子正在为装修房子的事情忙活得不可开交。
为了省钱,他们只找了两个小工来帮忙,老隋亲自当起了大工,老隋媳妇则当起了监工和厨师。
为了赶工期,两口子一商量,干脆就在安贞桥这边“忍一忍”,先凑活着住了下来。
隋达文和老舅一起住在西枪厂,他的日常起居和上下学,全权交由老舅来照顾。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俩逐渐熟悉起来,彼此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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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枪事件”在老舅看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当然,他指的笑话,不是说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去学校而被老师骂。他的意思是,打架被人打才他妈的真是笑话。
隋达文知道老舅是个退伍军人,身体素质没的说。不光腿脚利索,精通武术,还扛过枪,百发百中。
隋达文觉得老舅简直就是玉皇大帝从天上派下来保护自己的金刚罗汉。
于是,他成天央求老舅,让他教自己两招,好去找姜五一“报仇”。
老舅实在受不了这小子的软磨硬泡,只得勉强答应。传授了他一套军旅形体拳,这是强身健体的基本功。
阮长寿觉得基本功都是“没有用的”,他要学习那种能够一招擒敌的“绝世武功”。
老舅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便挑了两三个在格斗实战中常常被使用的擒拿小技巧,手把手地教给阮长寿。
学会了“绝世武功”的隋达文,感觉自己“茅塞顿开,功力大增”。
他一边勤于学习,一边勇于实践。
将所学来的擒拿小技巧,一股脑地都用在了姜五一的身上。
姜五一为此吃了不少亏。
但是,姜五一不傻,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隋达文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这种变化不是由内而外产生的,而是处处流露着“有高人指点过的痕迹”。
所以,姜五一决定是时候改变策略了,要与敌人结成同盟。
他主动示好,拿出一百张“封神榜”主题的“洋画”作为礼物,表示“不打不成交,英雄惜好汉”。
隋达文接受了“进贡”,同时感到这份“交情”确实与众不同,值得珍惜,随欣然同意。
从此,双方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成为了最要好的铁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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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暑假里的一天,姜五一神秘兮兮地跟隋达文咬起了耳朵。
“唉,最近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什么事?你快说说。”
“就在荷花市场的小广场上,我看见一个小孩总在那放风筝。”
“放风筝有什么好稀奇的。”
“切,你知道个屁。你见过那种特别大,”姜五一用双手往两边比划着说,“有那么大的风筝吗?而且画的可是红色的大金鱼,鱼眼睛和鱼尾巴还会动呢。”
“真的?那肯定是买的,贵着呢!”
“我也知道贵着呢。所以,看着那个小孩成天在小广场上嘚瑟,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就问你一句话,想不想要‘大金鱼’吧?”
“那能不想要嘛。怎么着,咱俩把小孩抢喽?”
“抢什么抢,亏得你老舅还是解放军呢,你这个人怎么觉悟这么低呢!来,我有办法。你听我的,咱们先这么着……再这么着……然后这么着……最后,唉——明白了吗?这叫智取。我都琢磨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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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长寿、隋达文和姜五一,不约而同地等到了“自认倒霉”的那一天。
正在荷花市场前面的小广场上,专心致志放风筝的阮长寿,突然发现往日里爱打架的两个小子,竟然一脸坏笑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们的手里举着一只巨大的风筝,号称风筝界里的“丑八怪”——“屁帘儿”。
隋达文负责拽线,姜五一则高举着双手托着“屁帘儿”。
“我松手了啊!”
说完话,姜五一将两手轻轻一松。
隋达文立刻一边倒退着步子,一边快速收回风筝线。
“屁帘儿”在气流的作用下,一下子飞上了天。它在空中发出“呼啦啦”的巨大响声,引得游客们驻足观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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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又名“纸鸢”。
纸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东周春秋时期。
北京风筝的种类五花八门,比如扎燕,又名京燕。再比如硬翅、软翅、对燕、拍子、串儿、筒儿等等。
在什刹海放风筝的人很多,您看那湛蓝的天空之上,星星点点地飘荡着十余只风筝。恰似有诗云,“江北江南纸鹞齐,线长线短回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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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达文的风筝在设计制作时存在缺陷,那就是不太对称。
初飞时不太明显,随着越飞越高,风越来越大,“屁帘儿”左右摇摆,继而开始“打旋儿”。
“打旋儿”可是放风筝的大忌。
最好是能够及时调整回平稳飞行的状态,但那太需要考验操作者的技巧。
而往往大多数的情况下,凡是“打旋儿”的风筝,最终都逃不出栽倒在地的命运。
栽倒在地还算是运气好的,更多的则是“翻着跟头”挂在了树枝上,落在了屋顶上,或者干脆掉进了海子里。
“不好啦!”
姜五一指着天上“打旋儿”的“屁帘儿”发出阵阵惊呼。
现场所有放风筝的人都发现了这个突发情况,大家纷纷避让,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隋达文急忙拽着自己“大金鱼”,躲开“打旋儿”的“屁帘儿”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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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的发生总是那么巧合,好像老天有意安排一样。
隋达文惊慌失措地喊:“快来帮我啊!”
姜五一冲过去帮忙。
两个人手忙脚乱、你争我抢地往回收风筝线。
失控的“屁帘儿”一下子撞上了“大金鱼”。
阮长寿惊叫着:“你们俩躲我远点儿,快把‘屁帘儿’拉走!”
“我们也想啊!可它能听话嘛……”
“啊!”
“啊!啊!”
两根风筝线终于纠缠到了一起,笨拙的“屁帘儿”带着红色的“大金鱼”,一起往下坠,迅速往下坠。五秒钟不到,两个风筝掉进了什刹海,与碧绿的湖面碰撞时,溅射起了白色的浪花。
阮长寿和隋达文更慌了,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快速往回拽风筝线,但结果也是一样的,风筝线断掉了。
姜五一惋惜地说:“完了,完了。我们的风筝掉水里了。”
隋达文附和说:“是啊。找不回来了!自认倒霉吧。”
阮长寿紧紧盯着落在湖中心的“大金鱼”,满脸焦急,满眼直冒火星。
姜五一开导他说:“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全都是意外。你看见啦,我们的风筝也拿不回来了。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认倒霉吧。”
隋达文附和说:“对,别看了。风筝肯定沉底儿了。走吧,大不了回家再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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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五一拉着隋达文,两个人假装要走。
他们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各自的脸上闪出一丝坏笑。
隋达文回头看着那个小孩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丫可真够倔的,还没死心。我再继续敲锣边好了。
“没戏啦,等也没有用。明天早上啊,早点起,赶紧来河边转转,兴许能飘过来呢。唉,今天真倒霉啊……”
突然,阮长寿动了!
他跑到河边,迅速脱掉上衣、短裤和凉鞋。
只穿着小裤衩的他,猛然往什刹海里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