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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2月14日,情人节,姜五一和陆花梅面对面坐在“星期五西餐厅”,情意绵绵。
陆花梅挑理说:“唉?今年情人节,你怎么舍得这么破费呀,太不像你的风格了。”
姜五一嘿嘿一笑说:“切,今天又不用我出钱。”
陆花梅问:“啊!难道还有人来不成?”
“是啊,今天是隋达文请客,他说让咱俩来这里等他的。”
“讨厌,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情人节有三个人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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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到,隋达文朝他们俩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我们来晚了。”
他笑嘻嘻地走来,身边还挽着一个姑娘。
只见这姑娘身材婀娜,上身穿一件红色针织粗线衣,袖口、肘部和下沿处都搭配着民族图案和菱形花边,下身一条布满花朵的百褶长裙,脚下一双深棕色厚实的牛皮靴子,靴子角上镶嵌着两三颗铆钉。头戴一顶黑色纯棉花帽,宛如倒扣着的打碗花。脖子上缠着一条黄色条纹纯手工的围巾。整个人看上去,民族风格突显,异域情调浓郁。
陆花梅惊叫道:“阿依慕!”
阿依慕羞答答地回应:“陆老师好,还有……姜大哥好。”
姜五一瞪着隋达文说:“我——操,你丫这是怎么回事,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呀!在哥们儿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偷着摸着把事办了的?”
隋达文自鸣得意,说:“什么偷着摸着,我们俩是光明正大,郎才女貌。”
阿依慕害羞得低着头咯咯地笑。
陆花梅说:“啊,好你个隋达文,忒不地道了。人家阿依慕是中央民大的新疆大学生,在网吧跟我才学了几天的计算机课啊,就被你给拐跑了。我说,当初我要办计算机教学班,你怎么这么积极呢,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姜五一在旁敲边鼓,说:“他——你可说对了,他是无利不起早,绝对一个见色起意的主儿!”
隋达文慌忙拦着说:“打住,打住吧,两位。你们是不是看不得我好啊?”
陆花梅对阿依慕说:“阿依慕,听姐一句话,你看人可得看仔细了,不能光看表面。”
“什么意思?”
姜五一抢着说:“她的意思是说,你看着隋达文像只羊,其实他可是只狼。”
阿依慕听明白了,解释说:“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觉得隋达文他人好,局气。有同情心,懂得关心人,照顾人,对我们学生会的工作特别支持,对我的帮助也特别大。我在北京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跟他在一起,让我觉得北京这地方其实也挺好的。”
姜五一撇了撇嘴说:“瞧瞧,这才几天呀,都让人家一新疆姑娘感到咱北京人儿的温暖了,隋达文,你丫比我这个党员还牛逼。”
隋达文说:“咱不跟你这个党员挣着送温暖,我有耶稣在心里。”
陆花梅说:“你们俩别瞎扯了,先点菜吧,饿着呢。”
隋达文说:“对,对,对。大情人节的,咱们四个难得一起过一回。今儿个我请客啊,都别客气!”
陆花梅拿着菜单和阿依慕一起研究,阿依慕指着上面说这个好吃,那个还可以,这个是应季的,那个不如我们新疆的,这个三四分熟就成,那个咱俩喝对皮肤可好了……
姜五一瞅着,朝着隋达文一努嘴。隋达文眨眨眼睛,点点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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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开始,姜五一变得忙碌起来,主要围绕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毕业论文,第二件是找毕业实习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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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五一和导师商榷后定的毕业论文题目是《北京城市夜景景观照明》。
为此,陆花梅陪着他没少往国家图书馆跑,参考文献借了不少,只是缺少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可是货真价实,必不可少的。
论城市夜景,当然需要夜行,对北京城的各式建筑,各大标志性景观,各条大街小巷,各种照明手段及技术的运用等等,进行实地勘察,取样分析,才能有的放矢,综合论证。
好在有哥们儿隋达文在,搞了辆二手捷达,拉着一帮子人可着北京城,东跑西颠。
那段“大晚上不睡觉,到处梦游”的时光,现在想想还是挺疯狂,也挺欢乐的。
隋达文做司机,阿依慕做游客,陆花梅做导游,姜五一兼摄影师、调研员、记录员于一身,这个“科研小组”分工明确,精诚合作,游玩为主,学术为辅,欢声笑语,洒满京城。
后来,姜五一把这些调研的照片,用作论文的论据,立竿见影,效果极佳。
他的论文答辩非常成功,导师们甚是满意,评审结果为:优秀。
《北京城市夜景景观照明》这篇毕业论文,至今还保存在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的档案室里,仅供学弟学妹们参考借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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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毕业季,用人单位的招人启示在学校楼道里张贴的到处都是。
姜五一也像其他同学一样,打印了50份简历,带了10张照片,到处参加人才市场和应届毕业生招工展会。
当然,众多企事业单位和公司当中,他关注的重点是央企国企,工作地点是北京。
五四大街,北大红楼对面的胡同里,藏着一家知名的老国企——“房修一”集团。
“房修一”集团历史悠久,规模很大,子公司有建筑公司、物业公司等。
集团大楼的二层大会议室,乌泱泱地围坐着22个稚气未休的大学生。
忽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三位领导。
为首的女领导姓吴,自我介绍说,她叫吴铭,集团副总经理,主管人力。跟了企业大约20年上下,是集体培养成长起来的,忠实可靠的,任劳任怨的,元老级的老员工。
其他两位,一个是人力部的部门经理,一个是某业务部的部门经理。
吴铭总的发言别具风格,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引人入胜,时而谆谆教诲,时而满怀憧憬。
姜五一和另外21个大学生听了她的演讲,感到心潮起伏,热血澎湃。
正在大家群情激昂,意气风发,摩拳擦掌,蓄势欲发之际,会议室的大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戴着比姜五一眼睛度数还要高的,态度谦卑的女工作人员。
她径直地走到吴铭总的面前,左手将领导的茶杯盖倒放在桌子上,再将右手提的暖瓶举起,缓慢地往茶杯里注水。
热水从暖瓶里滚滚而出,流淌进洁白的陶瓷茶杯中,那些水蒸气袅袅升起,混杂着茶叶的香味,不觉之间在空气中消散了。
她用左手将倒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盖拿起,轻轻地盖好,严丝合缝。再走到人力经理和业务经理面前,同样的动作又做了两遍。
全部过程,一气呵成,犹如在雕刻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瑰宝,从容不迫,一丝不苟。
姜五一目送着她右手提着暖瓶,左手拉开大门,走出了会议室。
悄悄的她走了,正如她悄悄的来,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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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吴铭总才语重心长地告诉大家:“噢,刚才来倒水的小刘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孩子不错。才到基层去锻炼了3年,表现非常好,今年啊破格调到了集团,大有前途啊。”
说着话,她把大手一挥,衣袖不慎撞到了茶杯盖上面的那个小揪揪,“哗啦”一声,茶杯被带倒了,茶水洒了一桌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形有些富态的男大学生,一跃而起,先是抓起放在大会议室角落里的纸巾盒,然后疾步来到领导跟前,快速抽出四五张纸巾,递到她的手里。再扶起茶杯,盖上杯盖。抽出更多纸巾,把桌子上的茶水一并吸干,回身将这些沾了水的纸投进角落里的纸篓中,最后回原位坐好。
这个小插曲并不影响吴铭总继续讲话,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房修一”集团此次“针对2000年毕业大学生的招牌会”圆满结束了。
会后,人力经理又叮嘱了几句,都是些关于体检、简历、身份证、学校函件、面试、笔试等等后续事宜。
人们纷纷散去的时候,姜五一却被吴铭总叫住了。
吴铭总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五一毕恭毕敬地回答:“领导,我叫姜五一。”
“噢?哪个五一?”
“就是五一劳动节的那个五一。”
“嗯,这个名字好啊,寓意不错。来……来,到我办公室去,把你的情况仔细说一说。”
“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