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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5月1日，姜五一21岁生日，陆花梅送了一个男士商务背包作为生日礼物。姜五一特别喜欢，走到哪里背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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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5月4日，中国青年节，联大应用文理学院党支部宣布姜五一正式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当晚，姜五一他妈在地安门马凯餐厅摆了一桌庆功宴，一家三口喜上眉梢。
姜五一他妈激动地夸奖起儿子：“我儿子就是我儿子，给妈争气！”
姜五一的脸上笑开了花。
姜五一他妈继续说：“这就对了，人生第一步，入党建支部。”
“你这都是哪来的顺口溜啊……”老姜嘟囔了一句。
姜五一他妈把话锋一转，指着老姜说：“甭管是不是顺口溜，反正儿子在追求进步上比你我都强。”
“比咱们强那是应该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儿子，第二步你有什么打算呀？”
“妈，你说什么第二步？”
“啧，怎么回事儿？你今年该大四了，明年就面临毕业找工作。怎么还没想想第二步找工作的事情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噢，这个……我们上几届的倒是毕业去哪的都有，规委，建委，开发商，外企，私企，建筑公司，房屋销售代理公司等等，还有不干这行转行的……”
“不干这行当初学这个干嘛？瞎耽误工夫。你听妈的，你去哪都成，只要是央企国企，去哪都成。”
“还去哪都成，您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去央企和国企嘛。我可听人家说现在卖楼的，挣得可多啦，或者去外企，也挣也不少。”
“你懂个屁，别看他们一时的光鲜，那都是青春饭。等你30岁40岁以后，你就知道央企国企的好处了。”
“那，那我等30岁40岁以后再去国企不成吗？”
一旁的老姜都听不下去了，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傻，谁他妈的不是一天一天熬出来的，论资排辈不说，不得跟着哪个领导一直混好了才成啊。你还想等到30岁40岁再进去，除非你是博士后，除非你爸是局长，否则……你可拉倒吧，太天真了。”
“噢，可是我听说在国企，工资待遇可不高。”
“哈！那是当小兵的，我们单位头头脑脑哪个挣得少了？要不是我的饭馆不让开了……嗯，你知道光你妈我给头送礼，就送了多少吗！”
“唉，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不好，不好。”
“什么不好！你就知道这不好，那不好。你说哪好？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在单位就是这样，别人挣钱了你眼红，可背后多少关系多少好处，这些你不说就当没有啦？切，我不早告诉儿子，早让他明白是这里面的道道儿，就是怕将来他像你我一样，吃了亏，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我说不过你，你随便。今天是庆祝儿子入党，咱们先喝一杯，总成了吧？”
“对，爸，妈，咱们仨，干杯！”
“干杯！”
“干杯！”
“妈，我有个事儿跟您商量商量呗。”
“什么事？”
“我打算出去锻炼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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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隋达文的家里，香葱炒鸡蛋端上了桌。
隋达栩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不高兴地说：“妈，怎么不是香椿炒鸡蛋呢？”
隋达文被逗笑了，摸摸她的头说：“我的傻妹妹，香椿过季不新鲜了。赶明儿，我带你去怀柔山里吃虹鳟鱼去！”
隋达栩说：“好啊，好啊。哥，你开的网吧，我还想去玩儿。”
“想去周末就过去呗，到那别就知道玩游戏，跟那个陆姐姐好好学学有用的，她可是北航的高材生。”
隋达文他妈搭话，问：“你什么时候认识北航的高材生了？”
“哦，那是姜五一他女朋友。”
“你看看，人家姜五一都有女朋友了，你呢？上次那个怎么着了？”
“上次哪个呀？得，得，妈您吃菜吧，甭瞎操心了。”
老隋帮腔，说：“是，你别管，孩子的事情让他自己做主。他愿意开什么买卖，你就让他开。他愿意找什么样的女朋友，你就让他找。你看我，我就不操这份闲心。”
“爸……”
“干嘛？又想从家拿钱呀？”
“啧，什么呀，我这儿还没开口呢，您怎么就说我拿钱呀。再说了，我什么时候从家拿过钱呢！”
“我不是怕你拿钱，我是说，你需要用钱，家里有就给你。家里没有，你……你就得自己想办法。”
隋达栩笑嘻嘻地问：“爸，那咱家到底有钱，还是没钱呢？”
“吃你的鸡蛋吧，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切，我哥也不是大人呀，他是我哥……”
隋达文他妈又想起女朋友这档子事儿，继续说：“还是等你哥给你找嫂子吧。”
“哥，你什么给我找嫂子啊？”
“嗯——你们仨成不成啊。我好不容易抽空回来跟你们吃个饭，瞧瞧你们一个个问东问西的，真够烦的。爸，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在网吧住了，不回来了。”
“哼，说得跟你小子哪天回来住了似的。成天不着家，你爱去哪住去哪住。”
“我不是得看着点儿网吧吗，再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是不是，妈，你替我说句话。”
“你爸的意思是，你在哪只要安安全全，不惹是生非，我们就放心。如果有事，咱也不怕，咱们能找人，什么事情都能平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再说，无论你正在做什么，还是你在经历什么，耶稣都与你同在，他都在陪伴你、安慰你……”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注意的。感谢主赐给的一切，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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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在1960年的时候，用建人民大会堂的剩余建材，修建了三座共产主义大楼。分别是安化楼，北官厅大楼和福绥境大楼。
其中，福绥境大楼位于西城区妙应寺的东侧，楼高八层，整楼呈Z字形，是北京最早有电梯的居民楼。
当年，能住在这里的，可都是那些又红又专的精神领袖。
后来，随着事件的发生，有的人暴殒轻生，有的人远走高飞。
如今，这里被历史蒙上了两种颜色，一种是变革天命唯物主义的浪漫红色，另一种是封建迷信唯心主义的鬼魅黑色。
不过，姜五一哪里管它颜色的鸟事，我思故我在。
5月中旬，他在福绥境大楼的八层租了个一居室。
卧室面朝东，正对着妙应寺的白塔。
一个通长的阳台连接在卧室和客厅的外面。阳台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硕大的空花盆摆在中央，里面盛满了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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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应寺是一座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
始建于元朝，初名“大圣寿万安寺”，寺内建于元朝的白塔是中国现存年代最早、规模最大的喇嘛塔。
陆花梅说：“要不是能瞧见这白塔，福绥境这瘪地儿我是不会来住的。”
姜五一说：“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生活得一步一步的来。咱们先迈出这第一步，第二步还会远吗？”
陆花梅问：“第二步是什么？”
“第二步是明年我毕业了找个好单位，还有再等后年你毕业了也找个好单位。”
“第三步呢？”
“第三步……这个，攒钱买个房呗。”
“那第四步呢？”
“啊，买个车。”
“第五步呢？”
“实在想不出来了，下象棋我也最多只能想三步。”
“切，你就没想过咱俩……”陆花梅羞涩地提示道。
“咱俩干嘛？”
“哼，想咱俩结婚啊，还能干嘛！你是不是没打算和我结婚那，你这个流氓！”
“我怎么变流氓了？”
“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我又没说不结婚，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就是不想和我结婚？”
“没有没有，你净瞎说！我的意思是结婚着什么急呢，我还没准备好。”
“你个没良心的，没准备好你跟我谈什么恋爱，没准备好你让我都在朋友面前介绍你是我男朋友了，没准备好你还骗我跟你住在一起。哼，我走了！再也不理你了！”
陆花梅越说越来气，最后，真的气哼哼地摔门而出。
姜五一没有追出去，独自站在阳台上，默默地抽着烟。
他望着眼前的白塔，好像一座冰雪的山峰，上面覆盖着千年的积雪，绵绵长长。山脚下是一片繁茂的樱花，风吹花动，流溢出袅袅的颤音。
陆花梅傻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
气急败坏地她，站在楼下的花园中，指着八层的阳台，破口大骂：“姜五一，你个王八蛋！姜五一，你是大混蛋！”
姜五一猫下身，躲在阳台的栏杆底下，透过缝隙看着陆花梅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胡同的拐角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