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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姜五一感到学习越来越紧张，压力越来越大，精神越来越疲惫，身心越来越吃不消。
本来在李荭茱的帮助下，英语还算有点儿起色，可眼下，他的化学成绩又朝不保夕了。
当然，说到化学，高二二班的化学成绩在年级排名也是靠后的。
究其原因，和化学老师脱不了干系。
因为她说话有严重的口音，很多学生都反映上课时听不清楚她在讲什么。学生们把意见反馈给家长，家长们集体要求学校务必更换化学老师。
学校进行了调换，自此高二二班的化学课由化学系系主任严老师任教。
严老师口齿清楚，表达清晰，教务水平极高，曾著过许多化学方面的教育教学书籍，以及历年高考的化学模拟题库。
她以出了名的教学严格而著称。不过，她的个子很矮，目测只有一米四几，姜五一送了她一个外号，叫做“根号2”。
一段时间过后，在根号2的谆谆教导下，同学们的化学成绩显著提升。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原地踏步，其中就有姜五一。
阮长寿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但无奈的是姜五一在化学方面的造诣基本为零。
阮长寿拿着姜五一的化学试卷，语重心长地问道：“我发现每次化学实验的填空题，你的答案永远是四氧化三铁，这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本来就是四氧化三铁啊！为什么不是呢？”姜五一固执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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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5月1日，是姜五一的17岁生日。
如以往一样，晚上家里多炒了俩菜，买了一个奶油蛋糕。
饭桌上全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闲聊之中，姜五一兴高采烈地提起：“我听新闻说了，从今天开始，以后每周就改双周末了，能休息两天呢。多好啊……”
“好什么好呀。”老姜说着一口闷下去一小盅酒。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清虚淡泊的神态，那是饱经沧桑后遗留下来的习惯性无奈，那是活着的道路上刺进衣襟中的荆棘碎片，若是拔出来，定要撕破了原来的，倒不如不拔了，与之融为一体，成为抵御外界的锋芒。
姜五一他妈也认为这事儿是没有好处的，她的观点是：“职工每周工作40个小时，看上去很美，其实，钱还少拿了呢！”
“压根儿就不是钱的事儿！”不知道在跟谁较劲，老姜的声音一下子洪亮了起来，“为什么改双休了，不是干的活少了，是人太多了。原来一周6天上班，周末还要加班加点的干。现在人太多了，就这点儿活，5天都嫌多。要我说，干脆干2天，休息6天才好。”
“那不成了2天打鱼，6天晒网了吗？哈哈哈……”
姜五一觉得自己说得挺幽默的，傻笑起来。
笑了几声，才发现没人理睬，自知无趣，便收了笑，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着蛋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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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哪根筋不对，倒霉催的姜五一竟然说到了阮长寿。
“妈，我去阮长寿他们新家看过了，挺好的。那三居室真大，阳光和视野都不错。还能看见玉渊潭和八一湖呢。”
“八一湖？我小时候还在那游过泳呢。”老姜想起了往事，脑海里飘过一段童年的美好时光，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是吗？我还以为您只在什刹海游呢。您怎么想起去八一湖游了呢？”
没等老姜说话，姜五一他妈问道：“你说的阮长寿，就是他爸是导演的那个？”
“对呀，我就认识这么一个叫阮长寿的。”
“他家不是住在米粮库胡同的吗？”
“哦，人家去年就搬家了，现在住在羊坊店路了。”
“那房子是……”
“我听阮长寿说，那房子是他爸单位分的。他爸不是一直在电视台工作吗，台领导特意分给他们家的……”
“难怪嘛……”
姜五一他妈把筷子往桌上一落，脸色晴转多云。
可惜，姜五一没有注意到，自己还跟那瞎白活呢：“他家是三室两厅明厨明卫，他自己有一间卧室。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一间卧室，该有多好啊。”
姜五一他妈把脸扭向老姜，脸色多云转阴。
此时，姜五一好像一只迷失在沼泽地里的小鹿，随时都会有陷下去的危险，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欢蹦乱跳地、天真无邪地说：“对了，阮长寿他妈给他买了一台计算机，比学校的还牛。我也想要一台……以后，我想报考计算机专业，学编程，学互联网，还要到美国硅谷去看一看……”
“别说了！”
暴风骤雨，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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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五一他妈对着老姜埋怨道：“哼，我就说嘛，在单位要是不招领导待见，别说房子了，屁都没有。等你们单位分房，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本来我这儿还眼巴巴地瞅着，我们单位的领导分完了，设计科室的分完了，销售科室的也分完了，再轮怎么也得轮上我们这样的基层老员工了吧。嘿！”
“嘿！谁他妈的能想到，去年下了一个文儿，叫什么《关于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决定》。对！就是他妈的这个什么决定的破玩意儿，把福利分房取消啦！”
“这人呀，要是点儿背，喝凉水都塞牙。饭馆，饭馆，给我关喽。房子，房子，排队排到我这儿，说取消就他妈的取消啦！”
“真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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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五一他妈转过来，对着姜五一埋怨道：“还有你！”
“我跟你说的话，你总当做耳旁风，不往心里去。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你呢？”
“怎么越活越抽抽儿啊？上了高中，学习怎么还不如初中那会了呢？”
“还有，你周末是不是总往阮长寿他们家跑。你有找他玩的时间，多看看书，好不好？你能跟他比吗，他爸爸是导演，将来随便找个路子就能给他儿子安排个铁饭碗。你呢？”
“啊，我说你呢！你支棱着耳朵给我听着！”
“我还是那句话，将来你不管做什么，去哪个单位，你一定要入党。入党，是第一件大事，知道吗？”
“然后，你刚才说什么，要学计算机，还要去美国？唉，考不考得上，去不去得了，咱们都先不说。就说你学哪门子计算机啊？有用吗？”
“还记得我们单位的书教授吗？我总跟你说，你要跟人家好好学。他是个有学文的人，看什么东西都准得很，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不会的，不清楚的，就去问问人家。人家老头一直对你印象都不错，总说你将来能有出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就这次吧，那个什么决定的破玩意儿一出来，人家书教授就说了：时代变了，一切都不同了。现在国家的政策指哪，你就得打哪。这叫风向标。顺风千里，逆风难行。”
“他说的那些大道理我都不懂，可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单位，比我强的人有的是，在社会上有本事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可是，他们为什么都是跟着风向标走啊，没有一个呛着风走的呢？是不是？谁比谁傻啊？谁他妈的也不傻！”
“你将来考什么专业，你也甭操心了，我都给你问好了。书教授说了：就是这个《关于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决定》，就说明了将来一定不会再有福利分房的好事儿了，一定只能是’拿钱来说房子的事儿’了。这代表什么啊？这就代表了房地产市场必将成为新的风向标！”
“所以啊，我的傻儿子，学什么计算机呀。”
“要学你就学——房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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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五月四日，中国青年节到了。
五四爱国运动是一次彻底的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爱国运动，也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始。1939年，陕甘宁边区西北青年救国联合会规定5月4日为中国青年节。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姜五一心潮澎湃地向教导主任，递交了自己的入党申请书。
高中时代，希望进步的青年大有人在。
与姜五一一样，阮长寿、李荭茱等同学也相继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一时间，要求进步的同学争先恐后，摩拳擦掌。
最后，花落谁家了呢？
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同学，平时少言寡语，学习成绩优异。
姜五一之所以记住了她，是因为这个女同学真不简单。不但，在高二时入了党，成了预备党员，高三时转正，成为正式党员。而且，在后来的高考时，获得了免考保送的名额，轻轻松松地直接去了北京师范大学。
人与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千差万别的。
同在一条路上一个队伍中走着的人，有的脚步轻盈，有的却步履蹒跚。有的走着走着，就飞了起来，有的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跌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