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琛和段子玉离开之后。
吕老汉的那一桌子的好菜吃得村民们乐了开怀。
席间只有苏沐之、杨肖还有杨大夫三人不曾动过饭桌上一丁点的肉食,只有在村名们催促之时,才假佯夹起其中的青菜放到嘴里,嚼了嚼,趁村民们不注意,又吐了出来。
苏沐之开了天窍,五感灵敏,鼻子一闻,便知道这些饭菜里面有古怪。
而杨肖和杨大夫从怀中拿了一张慕容琛送的灵符,往眼睛和鼻子边儿上一扫而过。
几桌子上的肉食顿时幻化成了一碗又一碗腐烂人肉,村民们看不见,只道是吃个津津有味,醉生梦死。
窦娘子今日卧病在床,宋三叔才借故在家中没来参加宴席。
可是眼看村民们吃自家亲人的体肉,竟毫不知情,苏沐之委实按捺不住,捏紧拳头便想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刚一起身,便被旁边的杨肖一只手按了下去:
“傻瓜,你若是现在打草惊蛇,恐怕召来的就不是李桃那活死人这么简单!李桃生前只是普通人,既然能变成活死人,一定还有人在后背搞鬼!”
杨大夫:“他说得对,前些日子我见黑风林那边一股邪气聚集在那里,我本以为只是附近的妖怪入了魔便没有去管他,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再后来,发生了村里人碎尸案之后,我还恍然想起来这件事!”
苏沐之之前也曾听过杨大夫说起这件事,还嘱咐他不要再到黑风林那边采药,原来是这个原因。
苏沐之:“那,师傅,村长到上河城请修士的时候,你为何不把这件事情一并告诉那些修士!”
杨老村医邹着眉头:“你以为我没说吗?我早就告诉了那帮修士,让他们到到黑风林那边去查看,他们在村子里布下了结界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黑风林那边一探究竟,不过后来又没了消息,怕是去了那边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老村医摇摇头,苏沐之瞪红了双眼看向几桌子远处的吕老汉,双目瞳孔黯淡无光,身体上的皮肤已经溃烂不成人形,脖子上好似还有被尸人咬过的牙印。
其实,在那日停尸房苏沐之就已经发现其端倪,但是那时候苏沐之体内的青龙胆还未完全跟他的身体融合,只闻到一股尸丑和邪气,并未看清楚吕老汉的真面目。
杨肖看出小木子的疑惑,便说道:
“他不是吕老爹,确切地说,现在在吕老爹的体内寄生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苏沐之一愣!
“谁?”
杨肖:“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倒是想起来从前的一个人。”
李桃本来就是一个大活人化成的活死人,有肉身,有灵体,所以也不需要什么一百零八颗心肝来招魂,那么她收集人心肝的唯一目的恐怕就是希望召回另一个人的魂魄。
苏沐之心中一想,顿时觉得脑中乱成一股麻绳,想不通李桃还想召回谁的灵魂,半猜半疑地便想到了李桃的家里人。
“杨肖哥哥,李桃从前是颍川城来的大户人家,难不成她想把她的家人召唤回来?”
杨大夫会过头微微一笑:
“不会,叶家上下已经死了个精光,若是再召唤回来,需要找能够替代的肉身,而且一时间召唤回来那么多的魂魄,再将这些魂魄安在肉身上,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让死者复活,同时需要凑足三样东西,一是合适的肉身,第二是唤醒灵魂心脏,这最后一样便是死者停留在世间的怨念!叶家怨念是有了,只不过能够替代的肉身和心脏恐怕不是那么好找!”
杨肖此时插了一句嘴:
“之前我有一次上黑凤林附近掏鸟蛋,就看见李桃跟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小树林里面幽会,那时候,我正躲在一棵树上,所以,那对孤男寡女看不见我的身影。
那书生长得文质彬彬,见到李桃的时候,两人紧紧相拥,好似天上的牛郎织女相会,书生送给了李桃一支桃花,李桃则送给他一张绣着斑鹿的手绢,恩爱的很!看得我都有点羡慕!”
苏沐之竟想不到原来李桃在别处还有一个情人,不过李娘子长得好看,喜欢一个书生倒也没什么,可是既然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他的继父李安平还要给她提亲。
“那书生是谁?”
“不知道!”
“你是说,这书生就是现在寄生在吕老爹体内的那人?”
“应该是!”杨肖挑眉看了一眼满是疑惑的小木子,讪讪说道:
“那一天,在他们幽会的时候,我又不便从树上下来,只好一个人躺在树枝上闷头就睡,可是睡了不知道多久的时候,一声喊叫把我从梦中拉了出来!”
静幽幽的村庄,一时间在苏沐之等人的头上乌云密布。
在座的村民有些已经喝的醉醺醺,苏沐之的天眼看得清楚,那些吕老爹拿出来的桃花酿,分明是害人的毒药,杯子上冒着浓烟和毒雾。
这些是尸毒,比寻常的砒霜还要毒上好几倍,一般毒药只会把人毒死,可是尸毒本身带着邪气和怨念,是用活死人的血液制成在经过魔女的炼化,能够吞噬人的生魂。
可是苏沐之并不懂这些,只静静地等待另一人的出现。
会过头,苏沐之再追向杨肖问李桃的身世。
“跟李桃幽会的那书生,被另一人一刀从后脑勺砍死了......”
说话间,那天的场景好似又重现在了杨肖的眼前。
李桃和那书生两人坐在山边的草地上,周围绿树葱葱,鸟兽蝉鸣,夏日光影从枝丫之间一闪一闪。
忽然在那书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后脑勺的脖子上热血喷射,一股暖流从李桃的脸上蔓延到了脖子胸前。
这上一刻还是跟那书生你侬我侬,卿卿我我,这下一刻如意情郎的头颅就断在自己的怀里,一双少年初见的眼神愣是没合上,直勾勾死不瞑目。
李桃登时热泪盈眶,打呼一声:“周郎,你......谁,谁竟是如此歹毒!”
李桃抱着脑袋回头一看,是他的继父李安平拿着一把上山打猎的大刀站在了后面,目光灼灼,凶残如猛虎。
“你这贱人,老子花钱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给老子解闷儿用的,你居然在这林子里跟小白脸幽会!”
李桃破口大骂:“李安平,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杀我全家,霸占我的娘亲也就算了,现在连毫不相干的人你也杀了,要么今日你就在这杀了我,只要我还能活着回去,我定要将你的好事公之于众!”
杨肖那时候就躲在林子后面的一棵树上,背着旱天惊雷一时劈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再加上年纪小,只能怯怯地躲在树后面不敢出声,静观其变。
可是那李安平并非那么容易满足的龌龊男人,在村子里面,人人只知道他喜欢李桃的娘亲才愿意把李桃留了下来,可是李安平早就既想要大的,又想要小的,从前许多次对李桃不怀好意。
那时,正好在那林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有,于是脱了裤子,就要对李桃行那不轨之事,李桃已经被逼的无路可退,拿起手中的人头就掷向李安平,李安平本身就是猎户出身,一刀下去,只见血红不见光。
你追我逐,李桃绕着林子就大喊大叫。
最后。
就在那书生的尸体旁边,李安平将李桃给办了。
杨肖在树后头捏着拳头,眼眶红的发肿,就想冲出去把那李猎给打死,又怜惜李桃遭了那禽兽的玷污。
杨肖暗暗骂道:
书生啊,书生,你若是黄泉之下还留有怨气,你快些上来把这李莽夫给带走。
可是那书生的尸体依旧冰凉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朽木,真乃死不瞑目,自己惨死猎户的刀下,而且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人掳走。
真乃可恨!
就在李安平办事儿过半的时候。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林中秘处犹如一把弓箭一般传了过来,把李安平的不轨之事卡得死死的。
“李安平,快住手,你这禽兽,你这是做什么?她是你女儿,你竟然......禽兽啊,禽兽啊你啊!”
来人是吕老汉。
吕老汉是这村里头出了名的尊长,他若是出手肯定能救李桃一命,杨肖躲在树上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安平把女子按在地上,一只血手捏着女子的喉咙不让她出声,回头怒目狂笑:
“吕老汉,别人有资格指责我,可你没有,我母亲不就是被你害死的吗?你年纪大了没忘记掉,可是我没忘,你今天要是当看不见从这里离开,我还可以饶你一命,若是你胆敢说出去,看到那个条尸体没有,你就跟他陪葬吧你!”
李莽夫龇牙咧嘴,黑脸胡腮帮的汗水一滴又一滴地留着,胸前的汗毛发出野人一般的臭味,寻常女人哪会受得了这样的恶臭,更别说被他压在身下。
李老汉白胡子双眼一看那地上躺着的书生的尸体,惨目忍睹,胃里的隔夜饭一时上涌,在草丛中一吐就吐了出来。
“你......你!我管不了你,你迟早天打雷劈!”
说罢,吕老汉匆匆忙忙地便快些离开,而被按在地上的李桃已经被他侮辱地不堪重负,想要咬掉舌头一死了之。
可是李莽夫早已经料到他有这么一招,铁掌痛打她一巴掌,“哼!你今天乖乖从了我也便好,若是你就这么死了,你猜我会拿你那人老珠黄的母亲怎么办?”
威逼利诱,李桃一想起她那个还在李安平魔掌中的母亲,忍着热泪,甘愿在他身下为奴。
那一日,便是在这样的淫风乱欲中过去。
后来,李猎户砍了那书生的肢体,身体扔到了山崖底下,将那四肢埋在了桃花渠旁边的那棵桃花树下。
再后来,李安平便急着给李桃提亲,也许就是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这便是杨肖所知道的一切。
此时,停尸房外面的村民已经醉得一塌糊涂。
苏沐之:“也就说,现在的这吕老汉很有可能是那死去的书生还魂?”
杨肖:“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