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致万千的歌舞在这天界宴席盛会上作为开场展开,若说这歌舞惊艳,那随之停歇仍余音绕梁的仙乐更是令众仙家久久沉醉,难以自拔。能排出如此引人入胜荡气回肠的朱弦玉磬,那司乐神女的技艺境界委实超绝,这么个妙人儿寻遍六界只怕也再难有人出其左右,不怪多少闻其仙音的神仙生灵将其引为知己,这司乐神女所作仙乐着实是动人心弦,令闻者皆醉。一曲作罢,司乐神女随着众奏演的女仙一起告退,不多时席上的冥界皇子寒靖找了个由头也退了出去,一路追随着司乐神女入了弦音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神女留步”温润悦耳的声音让人只闻其声,便忍不住窥其貌,想必定是位风流倜傥的神仙郎君。众女仙中排头的司乐神女一怔,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一面色微红的俊美男子,女仙们对于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极有眼色的纷纷告退了去。没了众人妨碍,寒靖便又上前几步,只是还未站定,耳边仿佛传来了离开的一众女仙中发出的窃窃私语,“姐姐,这小仙君是来与司乐上神搭讪的吧?”另一人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十有八九。”寒靖窘然,虚虚未落的一只脚不由得又退了回去,面上的嫣红自然就失控了,眼前的司乐神女勾唇一笑,似云雨初霁乍现霓虹浅浅一瞬。‘果然不负绝世佳人的盛名。’寒靖怔然。
“几个小丫头年幼多言,殿下见谅。”司乐神女已经认出了这个人是冥界皇子寒靖,在宴上,因为其俊美的长相,风流无匹的气质,她还多看了他一眼。不过现在看他愣怔着独自出神,本身独具的那股风骚减退了不少,竟然有几分小鹿似的懵懂乖巧的感觉。迟迟等不到他提出来意,司乐只得主动发问“殿下唤我做何?”双眸盈盈清澈,女子清越婉转的嗓音立刻使面前入定般的寒靖神思归位。
寒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赧然一笑,搔了搔后脑勺,开口道:“神女莫怪,是我忘形了”说着动作十分利落的俯身低头拱手作揖。怪,怪本神女貌美如花,司乐暗自得意,说出的话却很是优雅端庄语气也淡淡的“不必介怀,还是说一说殿下的来意吧?”寒靖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似得,急忙开口:“在下对音律略有些见解,偶然寻得一曲佳作,能否邀神女一同欣赏品鉴?”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期盼。司乐眉眼弯弯,轻声作答:“既然殿下也是喜爱风雅之人那就随我来吧。”说罢率先朝大殿中走去。若细听这话似有些深意意,但寒靖没有半点察觉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紧紧随着司乐神女的步伐,细微一看身形不是很稳当,看样子怕是有些晕乎乎,昏昏然了。
司乐抬手化去了弦音宫外的结界,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殿中,清冷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寒靖不失警惕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入眼的陈设处处幽雅别致,连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凛冽的香气沁人心脾,高架上摆放着的不同乐器样样都称的上是旷世珍品,着实是令人叹为观止。率先进殿的司乐自顾自的走到一众乐器前站定,察觉到身后的寒靖也停下了脚步,司乐静默了片刻,慢慢的转过身盯着寒靖神色颇为认真开口“曲子要用适合的乐器演奏才能将它的美发挥到极致,不知殿下想要用哪一种乐器弹奏所得的曲谱呢?”对上了司乐的一双水眸寒靖莫名慌乱,立即躲开了视线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四处转了转,顺便暗暗的舒了口气,定了定神,眼睛扫过一排排乐器时只在几架古琴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的移开了,“八音之中,惟弦为最,而琴为之首,众器之中,琴德最优,传闻说神女有一床九霄遗音琴轻易不世出?不知今日是否有缘见识一番?“寒靖语气特别特别温和的问道。司乐挑了挑眉,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调侃道:“原来殿下是冲着我的九霄遗音琴来的?”寒靖刚想要矢口否认,却又听见司乐紧接着说了一句:“不过拒绝的话我倒着实是说不出口。”寒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哑口无言,这司乐神女比传闻“活泼”多了,缓了一会儿笑看了司乐一眼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意味儿。
素手一挥,广袖随之一扬,一柄白玉质地泛着幽幽紫气的七弦琴自半空中落下,司乐伸手去接借势转了个圈,旋转的裙裾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嘴角微微翘起,眼波流转间道不尽的风情,将琴架在了琴床上,示意寒靖上前。只不过又一次被美色征服看呆了的寒靖仍傻傻的站在原地,司乐对这人总是突如其来的出神很是无语,素手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如石落深潭的琴音令人心神一震。寒靖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眼睛陡然一亮,惊叹道:“果然是把好琴。”快步走上前去动作轻柔的摸了摸琴身,琴身的玉质细腻温润,让人爱不释手。贵为一界未来的主宰寒靖眼神虽然有些波动,眼底却并没有半点贪婪之色。司乐看出寒靖十分喜爱便道:“九霄遗音并不认主,有缘之人都可奏响,,殿下可以一试。”寒靖抬头看了看司乐笑了一下点点头郑重的回答:“多谢神女,其实我也正想一试的,但要是无缘将这把琴奏响还望神女能受累弹奏一番,只当是圆我一个心愿,他日定有厚礼赠上。”弹奏一首曲子对司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殿下客气了,先请一试吧,未必就不是九霄的有缘人。”寒靖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不再多言坐了下来,指尖触及沁凉的琴弦,不同于琴身的温热,这丝丝缕缕的凉意,使人顿觉心境澄明,六根清净。抬手拨弄了几下,却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寒靖眼中好像划过了一丝失望,一旁淡然而立的司乐心中却早已有所预料,关于这九霄遗音琴世人只知道倘若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本身对乐曲有极高的天赋悟性,就有可能弹奏这把九霄遗音,却不知道若是弹奏之人手中沾染过血债,无论如何这琴都是不会被奏响的。别的不论只一条寒靖身为冥界未来的王怎么可能没杀过人?所以这把琴他十有八九是弹不响的。杀人者弹不得这也算是关于九霄遗音的一个不传之密了,一时相顾无言寒靖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看来我并不得这琴的眼缘,还是烦请神女来吧。”从怀中掏出一本曲谱递给了司乐,司乐也没有推辞便伸手接过了,翻开曲谱的刹那傻眼了。这……,这不是她以前私下里赠给仙界若虚真人的曲子吗?自己轻易不会赠曲,想当年,要不是,要不是这若虚真人送了她一件十分有意思的礼物,她才不会给他谱这首曲子。出自她手的曲子按理说应该会流传六界,但是那若虚真人非常低调拿了乐谱似乎没有外传,所以估计没多少人知道她作过此曲,莫说别人时间一久她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给人谱过这样一首曲子了,直到再次看见这曲谱,关于这调子的记忆便瞬间又浮现出来,想不起来也就算了,一旦想起来,不夸张的说,即使倒着她都能将这首曲子弹出来,好歹是当年呕心沥血之作。
司乐内心震惊之余也很疑惑,这曲谱怎么辗转流落到寒靖手里去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这是她的曲子,试探性的一问“不知这曲谱殿下是从何处寻得?”寒靖一怔“多年前从一处废弃的仙府偶然寻得的,神女何故有此一问?”难道自己用心所作的曲子就这么随便的被丢弃了?司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几乎是强颜欢笑:“只是觉得这曲子不错,好奇问问。”寒靖闻言也笑了打趣道:“这曲子堪称惊世之作,难道神女想要结识作曲之人?”知道是玩笑话司乐仍有些汗颜了,她自己想要结识她自己?让人笑话“殿下说笑了,不好叨扰前辈高人。”假装认真的又翻看了几遍曲谱,才将其放到一边,搭在琴弦上的葱白玉指徐徐辗转起来,指尖不过轻挑几下,一股卓然的紫气突然升腾而出,空灵悠远的铮铮琴音也随之激荡开来,未成曲调,旷达的情怀已经油然而生,眼前好像浮现出,‘深山邃谷,老木寒泉’的场景。寒靖眼中闪过惊艳,司乐神女身为掌乐的神女,光这份情操就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了。整首曲子一气呵成,一曲终了,久久回味,良久寒靖回过神来连连拍手赞叹:“神女的琴艺高超,这曲子堪称是绝世佳作,只可惜不知是什么人所作,竟没有流传出去,这样的名曲不能传世实在是可惜了。”司乐没有做声衣袖又是轻轻一挥九霄遗音作烟消失,本想将曲谱还给寒靖,却被他抢先一步开口:“神女是懂乐之人,这曲谱就赠与神女吧。”司乐手下的动作一顿凝视着手中的曲谱略一思忖这本就是她的东西,与其再次被人丢弃,倒不如直接回到他手里,索性也不推辞“那就谢过殿下了。”见司乐爽快的收下了曲谱,寒靖心头涌出一丝丝欣喜甜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发胀的胸口,草草几句就告辞了。脚步较之来时更加凌乱的出了大殿,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阙,瞬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