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的停顿让气氛陷入了尴尬，孙斯玥思考无果，只想着快速应答，只能磕绊着开口，声调里带了一丝紧张的抖动。
“刘总，您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真正相信您，真心实意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您，所以我不会对您做这样的事情的。”
孙斯玥的双手紧张地纠缠在一起，她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自己看不透、把不住的男人。
“也就是说，你在北京偷偷给叶蓁录音这件事情是真的咯？”刘宇再次开口，也毫不留情面，“你没有录音吗？那我可录了。”
事情背离着孙斯玥预想的方向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受控制。她终于慌乱了。
“刘总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刘总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以当个笑话听，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此时的刘宇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自己从来不与什么人结仇，要说有，最近的于光算一个。
但是说到底，自己跟于光是没有仇的，只是于光运气不好，刚好犯到自己手上被抓住了把柄。
他跟孙斯玥就更没有什么梁子了。
可为什么看孙斯玥吃瘪就这么开心呢？
在心情愉悦起来的瞬间，刘宇就这样问着自己。
他快速地过滤着自己跟孙斯玥的种种联系，最终只能确定到叶蓁头上。
孙斯玥曾经让叶蓁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冤屈，此时揭开孙斯玥的面具，让她下不来台阶，令刘宇内心暗爽。
想到这一层，刘宇内心豁然，发现确实是这个原因。
而在确认了这一原因之后，刘宇的内心立即陷入了苦闷，因为随之而来的是突然想起，叶蓁已经离自己远去，再也不会回头。
突然而起的郁结无处流淌，也只能冲着面前的孙斯玥宣泄。
“我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很明显了么？”
“之前在北京盗取叶蓁的知识成果还抵死不认，这让我很难相信，孙同学是一个大公无私，懂得悬崖勒马的人呢。”
孙斯玥张口想反驳，刘宇并没有给她机会。
“还有啊，孙同学倒是提醒我了。当时我还奇怪呢？怎么于光部长就那么和稀泥地把这件事情了结了，这件事情查下去，说不定另有隐情。于部长可不像是会偏袒部下的人呐。”
“现在想来，可能是孙同学跟于部长关系不一般，于部长才有意偏袒，大事化小吧？”
“刘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孙斯玥气急败坏，再也不能让刘宇继续说下去，否则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而孙斯玥越是着急，刘宇越是幸灾乐祸。见到平时柔弱软糯的孙斯玥此时一只发了疯的野猫，刘宇更是来劲。
“这怎么能是血口喷人呢？这是有理有据的推断啊。”
“于部长连收受贿赂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你，想必你们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吧？”
“让我猜猜，亲密到什么地步了呢？”
刘宇顿了顿，颇为挑逗地看着对面面如土色的孙斯玥。
“促膝长谈？共处一室？同床共寝？”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孙斯玥突然地站起来朝着刘宇大吼。
这场精心计划满心钻营的会面，孙斯玥完败。
深夜的便利店只有店员打着瞌睡，被这一吼惊醒，探出脑袋看了看，一男一女，只当是情侣在吵架，便又缩回身去。
“看样子我猜对了。”刘宇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别在后脑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又是微笑地看着孙斯玥。
孙斯玥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捏着录音笔，犹豫了片刻，仍然稳住。
一定不能败下阵来，不管刘宇说什么，都不能败下阵来。
“刘总，我今夜来找你，是信任你的为人，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没想到，你居然血口喷人。”说到这里，孙斯玥哽咽了一下，马上恢复镇定继续说道，“既然刘总无心帮我，我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被你羞辱。告辞！”
抛下这句话，孙斯玥愤然起身，把满桌子的照片文件塞进包里。
来时自信满满，局势全在自己掌握之中。现在看来就是一场小孩子的闹剧，可笑至极。
“你现在回去，还有退路吗？”身后传来刘宇抛来的问题，孙斯玥立身，背包还提在手里，刚刚匆忙穿上的外套拉链还没拉上，帽子也没有整理好。
现在的她狼狈至极。
刘宇说得对，孙斯玥没有退路。
“既然刘总不愿意帮我，我只能去余总经理那里直接举报了。”孙斯玥佯装镇定，死不改口。
“你当余总经理是傻子吗？”刘宇嗤笑了一声，“随便编个故事，落几滴眼泪，装一装病娇女，余总经理就会相信你是无辜受蒙蔽的？更何况，她还要听听于光的证词。你能跑得掉？”
见孙斯玥没做声，刘宇继续缓缓说道：“就算你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我不跟于光说你来找过我，你回去还能面对他吗？”
“哦，我差点忘了，你的道行很深，当然能做到黑着良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刘宇很少这样对别人恶言相向，现在只觉得很爽。
“当然了，你也知道，如果你回去，我是一定会跟于光说的。这样的话，你觉得你在这家公司，甚至这个行业里面还有活路吗？”
孙斯玥仍然没有动，背对着刘宇，脸上已是土色。
她知道刘宇说的是真的。
即使自己不去找高层告状，刘宇也不可能不告诉于光。于光一定会暗地逼自己辞职，然后凭借他的人脉，让孙斯玥在这个行业甚至这个城市没有活路。
孙斯玥什么都还没有获得，就要这样草草收场了吗？
握着书包的手愈发的紧了，骨节泛白，刻画着孙斯玥的恐慌和不甘心。
刘宇转过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复又转回来，点上了一支烟：“现在回来坐下，我给你一线生机。”
烟头在刘宇的呼吸吞吐之间明明灭灭，燃到四分之一时，孙斯玥垂下手，松懈了紧绷的身体，残破地转身，回到刘宇面前坐下。
她失去了来时的自信和高雅，只是弓着背，垂着头，看着桌面一言不发。
过于自信了。
孙斯玥此时懊悔不已。她太自负了，自以为所有事情都会按照预演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这次面对的人是如此狡猾。
刘宇在残留的奶茶里浸灭了烟蒂，吐出最后一口烟。
孙斯玥迷失在这烟雾里，失魂落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