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小雨突然开口道:“这里闲杂人等太多,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吧!”说着把小雪横抱在怀,双脚踏风而起,飞向大海更远处,最终落在另一块海面礁石上。
这块礁石周围只有浪和风,别无他物,堪称“海上孤礁”,正合小雨的心意。
小雨跪坐在礁石上,一手支撑着小雪的身体,让小雪侧身靠在她的怀中,另一手所持的手枪再次抵在了小雪的太阳穴上,时刻准备着……
两姐妹此时都面朝大海深处,思绪飞向那很黑很黑的地方,回到了童年。
那时候,她们紧挨在沙发上,翻看着同一本绘画书,有说有笑。
那时候,小雪把一个塑料袋套在小雨的头上,做出施展魔法的样子,说是已经抽干了塑料袋中的空气,小雨则伸出舌头,做出一副窒息的样子,逗得小雪哈哈大笑。
“呵呵…我们这对姐妹,从小就爱各种搞怪…”小雪突然恢复了说话的力气,一字一句说得甚是清晰,“那时候真的很快乐啊,对不对?”
小雨“嗯”了一声,泪水更加泛滥,她知道小雪并没有真正恢复,而是回光返照,“是啊,那时候真的真的很快乐!”
小雨极力闭上双眼,极力握住手枪,极力让自己的思绪从童年回到了现实。
她不是不想继续沉浸在快乐的童年回忆之中,而是不得不去面对现实,因为不面对,就无法兑现承诺。
她深知这个承诺会令她的眼泪更加更加更加的泛滥,但她必须去兑现,因为这是她最后能给予小雪的——最后的承诺。
为此,她不得不在死神带走小雪的生命之前,抢先成为那个死神,从而扣动了扳机!
“小雪!!”就在扣动扳机的同时,小雨喊了出来,她不想听到枪声,只希望自己的喊声能盖过枪声,为此,她喊得撕心裂肺、五内俱焚、生不如死、感天动地!
不知是真的感天动地还是怎么滴,就在小雨喊出来之际,月全食完全形成。
一轮血红色的圆月展现在世人眼中,宛如一只超越轮回的眼睛,看穿人们的灵魂后,再一次性地将人们的灵魂抽空。
与此同时,海面掀起一波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吞下了小雨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巨浪不再,浪花散去,月全食的血色开始褪去,月亮的银光渐渐显现,一切似又恢复如初,却又似不再当初,但至少是风平浪静的。
欧阳容在海里游,目标是远处的“海上孤礁”,那里有他的小雨。
小雨仰面躺在孤礁上,如梦似幻,是醒是睡傻傻分不清楚,但能有这种“傻傻分不清楚”的感觉,说明她至少是半醒未睡的,也就是说,知觉还是有的。
她的一只手依旧握着手枪,她浑身上下早已湿透,连带她手中的手枪也已湿透,一点硝烟和血迹都没有。
她的身边没有小雪,自她扣动扳机并被巨浪吞噬的那一刻起,小雪就没有了。
她悲伤不已,觉得小雪被巨浪冲走了,于是泪水流个不停。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艰难地朝四下望了一望,确实没有小雪,但却有一套衣裤,湿漉漉地躺在她的不远处。
她知道那是小雪生前所穿的衣裤,她呆呆地看着那套衣裤片刻,内心突感一阵茫然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小雪被巨浪冲走了,衣裤却还在!?”
她三步并两步爬到衣裤前,双手捧起衣裤端详着、思考着,越思越不得其解,越思心神越乱,终于精神崩溃,一把将衣裤按在自己脸上,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小雪——!!”
随着小雨的哭喊声响彻天际,雨雪二姐妹的爱恨情仇戏终于闭幕了,就像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经过一番血色的洗礼,终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银光闪闪,熠熠生辉。
只是,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人们忘记,并最终消逝在记忆的星辰大海之中……
“现在,五个U盘都齐全了,”欧阳容不知何时已来到小雨身边,搂着小雨的娇身,“金丹很快就能研发成功,因此那些中蛊者都有救了!”
小雨没说什么,只是双手紧攥着小雪遗留下来的衣裤,呆呆出神。
这时,权武忠带领着几个政府人员登上了礁石。
权武忠一见小雨就问:“小雪呢?”
小雨失魂落魄地道:“被浪冲走了…”
其中一个政府人员见小雨手里攥着衣裤,便问:“这些衣裤是哪儿来的?”
小雨道:“我妹妹遗留下来的…”
政府人员戴上手套,将手伸到小雨面前道:“请把它们给我。”
小雨道:“你要干什么?”
政府人员道:“当然是要销毁掉咯!”
小雨“啊”了一声,却将衣裤攥得更紧了。
政府人员继续道:“韩国政府已经决定销毁掉一切与林蓉雪有关的东西,无论是私人的物品还是她住过的房子以及开过的车子等等…都必须销毁!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政府的调查工作,这件事过后,韩国政府不会对你进行审判,并且还能确保把你安全送回中国。”
“什…什么?”小雨心神一分,手中所攥的衣裤不禁一松,就被政府人员一手夺了去。
一旁的权武忠忙劝慰道:“小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小雪的东西很可能都留有病毒…”
不料小雨突然冷冷截口道:“你们还想抢走什么?”
欧阳容和权武忠俱皆怔住。
“我已经亲手杀死她了!”小雨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们还要从我这里抢走什么?”
众人无言以对。
小雨双手紧握成拳,冲众人怒斥道:“一旦把所有的东西都销毁,就没有东西能证明她曾经活过了!你们已经夺走了她的生命!这难道还不够吗?你们还要把她存在过的痕迹一并销毁!”
小雨此时早已泪流满面,泣声连连,“太过分了!至少也要留一样属于她的纪念品给我呀!”说着跨步冲向那位抱着小雪的衣裤的政府人员,“把小雪的东西还我!快还我!”
那政府人员见小雨迎面冲来,急忙后退,不料脚跟绊到一块突石,一屁股跌坐在地,只好用屁股挪着后退,转眼间已退到礁石边缘,眼看再退即将坠入海中!
就在这时,欧阳容一个箭步上前,飞身挡在小雨和政府人员之间,面朝小雨,闭上双目,张开双臂,欲用身体挡住小雨的冲势。
小雨刹停脚步,怒声叱道:“容!你让开!”
欧阳容却缓缓睁开双眼,柔声说道:“你已经有一样纪念品了。”
小雨“呃”了一声,面露不解之情。
欧阳容将双手伸向小雨,似要将小雨捧在怀中一般,道:“就是你呀!小雨!”
小雨浑身一震,似懂非懂。
“你的头发、眼睛、手以及脚…不都深深地刻着关于小雪的记忆吗?你们是亲姐妹啊!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小雪存在的证明!因此,因此…!”欧阳容顿了顿,忽而双眼放出精光、一脸坚信不疑,“你本身就是小雪所遗留下来的纪念品啊!”
小雨一听此话,震撼到无以复加,泪水早已无法用泛滥来形容,简直已经到了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地步!
她伸出颤巍巍的双臂,端详着、琢磨着,然后将双臂缓缓交叉,环抱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我本身就是纪念品…”
“我本身就是纪念品!”
“我本身就是纪念品!!”
小雨虽已泣不成声,但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重复着这句话。
欧阳容默默走到小雨身后,伸出双手将小雨紧紧搂住,感受着小雨的颤抖、悲伤以及来自内心深处的呐喊。
夜已深,识相的权武忠领着众人远离“海上孤礁”,只留小雨和欧阳容独处。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沉浸在灿烂的星空之下,倾听着大海的呼吸,良久……
忽然之间,一道白月光自天涯的两端洒将下来,洒在小雨身上,照亮了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同时还鼓动着心内的悲伤,无处隐藏。
今晚的月亮真是圆满,可越圆满,小雨的心却越孤单,仿佛在身体的深处,有另一个自己遭到捆绑,无法释放,想探望,却一路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以至最终成为不能言说的伤……
小雨面朝大海,冲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深处说道:“小雪,我们一起走吧!悲伤的夜晚即将过去了,我们一起朝充满希望与光明的白天前进吧——!”
现在——
黎明前的黑暗渐渐褪去。
暗色的海,变亮了。
凄迷的月影,也消失了!
海浪击打在礁石上,声音变得很温柔,浪花是纯白无暇的,孕育新的开始。
一轮旭日自海平面冉冉升起,光芒万丈,令人无法直视,却又不免神往。
小雨面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坚信那里是迷人绚烂的,坚信那里一定有一个充满鲜花的世界,不断向她召唤。
她知道那里就是未来,她知道她一定会勇往直前,哪怕一路上只有痛苦作伴。
她决心带着心中的美好,就此扬帆起航,永远不回头,直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