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就有小厮来找顾长洢,说将军府外面有人找她。
顾长洢昨晚在雪地里跪久了,寒气钻进骨头里,一动就酸疼。
她推开厚重的大门。
“姐姐!”
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飞奔上台阶,一头钻进她怀里。
“悯瑶...苏悯瑶!”顾长洢又惊又喜,抱了她好久,才反应过来“你...你不是在醉春阁里...”
苏悯瑶解释:“穆将军带我从醉春阁逃出来的,但是我在去医馆的路上和许公子走散了...幸好!再见到姐姐。”
她捕捉到一个细节:“穆璟...他去救你了?”
可他明明说,没去,是骗她的,因为不想救她第二次。
苏悯瑶被问得莫名其妙:“姐姐不是看到了吗...难道忘记了?”
嗯,他去了,而且跳下来的时候被柱子压在底下,跟她一样,昏迷了好几天。
他把命都堵给她了。
顾长洢久久不能回神,是啊,她明明亲眼看到了,他火光里的背影,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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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过来的?认路吗?”顾长洢搓搓她冰凉的小手。
“许公子送我来...”她高兴的回头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
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顾长洢大概明白了,站起身:“先跟我进去吧。”
一进门,就看到杜掌事在里面等她。
顾长洢以为自己带外人进来,被抓包了。
杜掌事仔细打量苏悯瑶一番:“这小毛孩,能干活吗?”
“我...我不小了,就是长的矮而已。”她气鼓鼓地说。
“哦。”杜掌事抬头,平视顾长洢,告知“许公子交代过了,让她跟你一起留在将军府。我会去向将军请示,以后这小孩就由你带着了。”
苏悯瑶拉着顾长洢的手不经意攥紧了。
回西厢房的路上,她问顾长洢:“姐姐在将军府...是做婢女的啊...”
顾长洢看她一脸失望:“不然呢?”
“那穆将军是...”
“债主。”
“啊?不应该啊,他在醉春阁里时候,明明被姐姐迷的神魂颠倒...”
小孩鬼机灵,说话很醉春阁。
不加掩饰。
顾长洢好久都没听过有人这样心直口快了,一时间还不适应。
只见苏悯瑶又忿忿地说:“我还以为,穆将军肯定早就娶了姐姐。我过来也能沾沾光呢....”
顾长洢自己咬嘴唇,不接话。
这时苏悯瑶忽然挥手叫到:“铃儿姐姐!”
顾长洢抬头看去。
是许铃儿,在婢女的搀扶下在园中散步。
“铃儿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悯瑶一高兴,正欲扑过去,却被旁边的顾长洢按住了。
她硬生生按着苏悯瑶,一同屈膝行礼。
“见过将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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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皇上听闻您成亲,遣人送来了贺礼。”
吴齐进来禀报时,穆璟正背对着门口擦刀。
他说,知道了。
吴齐却还站在门口。
“怎么还不走?”
他迟疑地说:“皇宫....还派了马车来将军府了。说是....接顾姑娘进宫。”
穆璟好像早就料到这件事,头也不抬:“让他们滚蛋。”
语气很横。
吴齐艰难回应:“是!”
少主发脾气自己爽了,他可怎么办啊?
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到将军府外,台阶下停着一辆装潢富丽的马车。
马车边放着个小凳子,凳子上坐了个中年男子,矮胖。
此时两三个小随从围着他,又是捶背,又是递水。
中年男子叫平德,是皇上身边伺候的,狗眼看人低的主。
他见吴齐一个人出来,撇了撇嘴。
吴齐礼貌性的抱拳示好:“诸位请回吧。”
没人搭理。
平德稳稳当当坐着,问其中一个随从:“哪儿来的狗叫啊?”
吴齐又不能像少主一样肆无忌惮,只能耐着性子:“请回吧。”
随从接话:“让穆将军出来,你没资格和平德大人讲话。”
“我家少主没空。礼我们收了,人,没有。”
随从贴在平德耳边火上浇油:“穆将军可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金屋藏娇,这是要和陛下抢人吗?”
平德笑了笑,对随从讲:“早就听闻醉春阁书寓的风采,能让穆将军舍命相救,也难怪,陛下看了一眼画像,就要请进宫了。”
随后他不屑的看向吴齐。
“你最好转达清楚,别非得惹怒了陛下,才肯听话。”他站起身,凑到吴齐面前“让他搞清楚自己的的身份,没有鲁相国,他屁都不是。”
他本以为这是个软柿子,不敢发脾气。
谁知吴齐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拎了起来,眼神狠历。
“你说我可以,不能侮辱少主。他替北聂出生入死,你凭什么说他?”
随行的士兵迅速举起长枪,逼他松了手。
平德捋平衣服,喘了口粗气:“呦,疯狗乱叫了,真是跟主子一个德行。”
吴齐被他激的到达极点,冲他猛地举起拳头。
拳头没能落下,因为平德掏出了皇帝御赐的令牌。
“打呀,你打了我,就相当于你家将军打了陛下,打呀。”
吴齐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咬紧牙关。
不行,还得再忍一忍。
“呸。”
平德一口唾沫星子吐到他脸上,他却只是闭上眼不吭气,众人哈哈大笑。
“哈哈,光是块头长得大,这么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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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洢觉得,外面的人,没有醉春阁里面的单纯。
新入府的将军夫人不受宠,大着肚子嫁过来快一个月了,夫君也没去过华越阁一次。
府上下人们也都狗眼看人低,没几个好好伺候的。
有次顾长洢路过,看见许铃儿在院子里自己洗衣裳。
她不怎么怜悯,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帮她。
但是想到从前,许铃儿对她说过:“要是她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收拾她们。”
顾长洢掉头,走进华越阁,冷冷地说。
“我来吧。”
许铃儿坐在小凳子上,脸上很倔强:“不用。”
顾长洢二话不说把盆夺了:“我不是照顾你,是照顾将军的孩子。”
她双手伸进水里,寒冬,刺骨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