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璟浑身都湿透了，他站在门外，宽阔的胸膛此时一起一伏，想着师父也应该才回来没多久，但是门紧闭着。
他知道里面也许没人会信自己的话，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举起拳头一下下用力敲门。
耳边的雷声穿云裂石，里面的人好不容易听见了敲门声，打开后看见外面的人狼狈万状。
“哎！不许进去！”穆璟要往里走，那开门的弟子挡住了他“你已经不是山庄的人了，来这里做什么？”
“带我见师父。”
“师父？谁是你师父？”他反问。
穆璟明白自己解释不通，不再同他废话。遂绕开往进走，那人又拦在他面前。穆璟一急，想把他拨开，谁知他脚下一滑便不小心摔去了。
“哎呦！”
他这一叫，又有许多弟子闻声围了过来，都是些熟悉的面孔，脸上挂着陌生的面容。
“穆璟，你果然对师兄弟也下手啊。”说话的是张亓，他把人扶起来，平静的看着穆璟。
瞬间院落里站满了人，将他团团围住。
对啊，他现在是个外人。
穆璟深吸一口气，把刀扔在地上，以平生最真诚的语气说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皇上今晚不会放过你们，要是想活命的话，现在就带师父走！”
“你就是朝廷的走狗，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
“别相信他，他早就叛变了！”周围的回应一声声刺痛他的耳膜。
穆璟低沉着嗓音，近乎请求道：“就算不相信我，也该想想师父，来不及了...”
“就算人来了，我们也不会逃的，这些年狗皇帝对山庄的迫害还不够多吗？我们一忍再忍，还是落得现在的下场，但是我们跟你不一样，不会归顺于他，没人会逃的！”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朝廷的兵力，别自不量力了，你们打不过的！”穆璟无力的咆哮道。
“别在这里假惺惺了，回去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啊！我不会让你见师父的，求你别再害他了，滚出去！”
穆璟被推出门外，他并不忍心还手，就这样看着门再次被关上了。
他如一截木头似的立在台阶下面。
对啊，他是个外人。
乌云滚滚，压抑的人无法喘息。
良久，背后响起慵懒的语调：“穆将军怎么在这里？”
穆璟心头一震，果然来了....
他回头看见聂终，和他身后的兵马。
穆璟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他正准备编谎解释，不料聂终并没有问他为何在此，直截了当地说：“皇上要剿灭易剑山庄，穆将军既然来了，便也助本太子一臂之力吧，我对军队没有您熟悉，不如...您来下令？”
他一时语塞。
“怎么，这可是个向皇上示忠的好机会啊，穆将军又不是这里的弟子，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聂终说的云淡风轻，可那声音分明如刀刺般，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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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霹雳，山庄的大门被怀抱木桩的士兵粗暴撞开。
门内弟子手持剑刃，包裹在风雨里，早已等待放手一搏。
门外穆璟阴沉沉地站在正中央的空地上，天空突然爆炸开来，随着那白光一闪，他的身影就陡然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在穆将军令下，身着盔甲的士兵拿着冷兵器从他两侧涌入院内。
他就站在原地，扮演那个恶人。
看面前的厮杀无动于衷，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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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六月的都城还在连阴雨里，昒爽时太阳一出来雾气便散了。
将军府外院的路面不及内院里开阔平坦，它用未打磨过的糙石板拼接而成，石缝泥土中长出青葱的野草，石阶上布满青苔，主人却从不命人打理，正如院落里一棵棵高大的梨树，肆意疯长。
易剑山庄灭剿一事之后，穆璟更少回将军府来了，总在军营住着，也不知在逃避些什么。
这庭院景致固然好，他却鲜少有功夫像今日这样闲来无事沿着石子路漫步，路过小厨房，怎么一瞥就望见了顾长洢。
夏日闷热，她大开着小厨房的门，独自坐在灶台旁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把破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扇着，静候面前的水壶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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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茂镇，寅时。
夜静阑姗时，有一高大的身影快步穿过街道，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在巷末一户门前停下，两短一长敲了敲门。
屋里灭着灯，但很快传来了相同的回应声。
随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他露手臂上的刺青给里面的人看：“易剑山庄，张亓。”
里面的人立刻迎他进来，穿过前厅，内室里点着灯，屋里一张长桌，围着的人群皆着布衣。
满屋子的目光都向他投过来。
“张亓兄！”
“听闻易剑山庄遭到皇上暗剿，我们还以为...”
“是的。”张亓风尘仆仆，坐下“只有我活下来了。”
满屋寂静。
“这么说...连宁易公也...”
“山庄出事，让诸位担心了。不过请放心，有关起义军的动向，绝对未曾向朝廷透露一分一毫！”他咬牙切齿地说。
众人追问他怎么死里逃生时，他却转身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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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晚。
风声赫赫，乌云压顶。面前血流成河。
看着师兄弟一个个倒下，他终于意识到实力悬殊，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想带师父逃脱。
可他并没找到宁易公，反而被追上来的士兵制服。
一双云根靴缓缓走到他面前。
张亓被按着跪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看见穆璟一身官服，高高在上。
“穆璟，你难道忘了，当初所有人都不要你的时候，是谁把你养这么大。你不报答师父就算了，还要害死他，你还有良心吗？”
而他语气冰冷：“别总给我提那些陈年往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你就是山庄之耻，养不熟的狗！我真是看到你就觉得恶心！”张亓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恶毒的词语去骂他，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疯子。”穆璟垂眼看着他发狂，淡淡吐出两个字，随后对押着他的士兵说“你们两个出去吧，这个人，本将军要亲自动手。”
张亓重获自由，准备和他拼个你死我活，还来不及爬向自己的剑，就看见穆璟白刃出鞘，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下一秒，那刀一转，向房梁上悬挂下来的草席割去。
待草席徐徐落地，张亓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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