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大王急诏,命太子东向阀东月国,当晚便出发。
大王是老郚倾王长兄,太子年龄却要小穆璟好几岁。按理说,太子再怎么被群臣讥笑无能,出身也是要高于穆璟的。
因为他自己一直对穆将军心怀敬意。头一次出征,临行前亲自去了趟将军府,请示穆将军要调批精兵和战马,语气也着实谦逊,丝毫不在乎旁人非议。
穆将军豪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多给了几辆战车。
穆子杼欣喜,将军顺口问他有何作战方略时,他便就着自己的计划侃侃而谈。结果将军大为赞赏,提出要一同前去观战。他说:“我只在后方,不上战场。”
得到穆将军肯定的太子只感觉信心满满,两人随军向东行时,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军队准备在夜里突袭,许是因为精神紧张,太子显的有些坐立不安,此时马车里黑漆漆的,两人相对而坐也看不清对方的脸,过了一会儿,穆子”幽幽开口:“我从小,最喜欢沙场的英雄气概,可惜造化弄人,偏偏不知为什么见不得血。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天性懦弱,连父王也不相信我能打胜仗。”他又说,语调里有着少年的真挚“穆将军,如今的半壁江山,都是你我父辈联手打下,子渚没办法像你一样保家卫国,深感惭愧,子渚对穆将军,着实敬佩。这一次,一定要歼灭东月国,证实给所有人看!”他讲的心潮澎湃,完毕拱毕致意,对方却迟迟没有接话的意思。
军队头顶月光,穿行田野,只听得马蹄和士兵们走路的声音。路上坑坑洼洼,马车也摇晃颠簸的厉害,穆璟一开始还迷迷糊糊听太子发表宏图伟志,觉得都是些小孩子的空话,后来实在是困的没法,靠在马车里睡着了。
——————————————
“报!大王,有青域国使臣求见!”
四更鸡鸣,东月国外突然来了位衣衫褴褛的人,虽然与青域国势不两立多年,但东月王一听是青域国的来客,还是立刻将其请入殿内坐谈。
那所谓的使臣孤身一人,且看上去极为落魄。
大王疑惑:“你是使臣?”
“从前是。“武云开口“上个月被贬了,如您所见,我被人追杀,落魄到需要来投奔您了。”
东月王会意,轻笑到:“你有什么好处,让本王收留你?”
“东月国的存亡。”话一出口,殿内一片寂静。东月王料到这人独自前来一定是有了什么把柄在手,但谁也没聊到他一开口就玩这么大的。
东月王仰头大笑:“本王怎么相信你的话?”
武云抿了抿嘴唇,暗含一抹胸有成竹:“青域国太子明晚便要带人攻过来了,目的是一举歼灭东月全国,信不信由大王自己决定。”
大王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有侍卫跟上禀报“大王,属下查过了,此人名叫武云,曾经确实做过青域国的使臣,志虑忠纯,前阵子遭人诬陷被贬。”
“照他说的,严加防守准备应战。”
青域的军队靠近时藏身在树丛里,走得着实隐蔽,而东月有了防备,哨兵立即发现了敌人,警报立即拉响,埋伏好的士兵将其团团包围。
“军队里面,有叛徒。”太子捏紧了拳头,愤愤地说。
东月王大喜,立即封武云为军师。军师又发话了:“大王虽然现在占了优势,但是同青域打仗,恐怕还是实力悬殊。我们不如用激将法,要他们主将出来单独比试。”
“主将是何人?”大王问
“是太子穆子杼。”武云说,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东月也早有耳闻“与此人比试,胜算极大,等到青域军群龙无首时,必将士气大减。”
————————————
东月城楼放了只响箭,开始挑衅敌人。
“可恶。”太子一直在账内指挥,接到消息要他应战,不禁咬牙切齿。
“太子殿下,他们在用激将法,不能去!”随从伸手阻拦。
“连敌人也看不起本太子...”他抽出刀,他明明也习武这么多年,却没有人愿意多看自己一眼,今日,他非得打一仗给所有人看“见不了血而已,本太子闭着眼打便是。”
说罢冲出帐外,出来他才知道,外面的战场是什么样的景象。满目疮痍,头颅成山。
后方正忙着运送伤员,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猝不及防撞在了太子身上。穆子渚闭了闭眼,极力迈开步子,眼前却开始排山倒海的眩晕,哀嚎和战鼓声在头顶嗡嗡作响。他终于发现还是无法冲破内心的恐惧,跪在地上,对随从说:“去...去请穆将军。”
小随从赶去穆将军营帐,外面是硝烟滚滚,里面却别有一番风光。穆璟身旁有美人伺候,美酒相伴。一听让他去打仗,不耐烦的要把人轰走“都说了是观战,谁要打仗了?”
“可东月挑衅...”
“他挑衅你们就答应吗!?你打你的仗听东月的话做甚?”
“这...这也有伤将军英明啊。”
“伤的是太子英明。”穆璟纠正。
“郚倾王,求求您了。”
——————
两军各自退回队伍,围出方修罗场。东月国的军队里缓缓走出一匹棕马,走得极为沉稳,上面骑着名老将,胡须花白,神情刚毅。他停在空地中央,静候青域国主将。
漫天黄土包裹厮杀,席卷呼啸,黑马驰于断壁残垣,鬃毛舞动,马蹄过处扬起飞沙一片。相较于老将,对面出来的人正值年少轻狂。
穆璟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横户遍野。举起手中的刀向老将致意。
青域将士长舒一口气,穆将军最终还是上了,有救了有救了。
“武云,你给敢蒙骗本王?不是说主将是太子吗?”东月王的剑已经架在武云脖子上。
武云坐在城楼上,说:“大王看着便是。”
将士们击鼓助威,响彻云霄,老将双腿一夹马腹,棕马就飞奔起来,他一手举长枪,众人都以为他要进攻,而他却刺的是黑马的腿。黑马受惊,狂躁起来,穆璟干脆丢下它跃到地面上,老将再一次冲过来时,他丝毫没躲,一刀把长枪劈成了两截。
沙场是一座充斥杀气的地狱,狂飙的斗争是一种瘾。又交锋了几个回合,老将跃下马,手里的空铁杆抽在穆璟脑袋上,青域国将士不禁捏一把汗,了解将军的人看得明明白白,那一击,分明是可以躲过的。
穆璟虽然戴着头盔,还是感到头晕目眩,头盔被打歪挡住视线,穆璟觉着碍事,卸了头盔往地上一扔。回忆起那晚鲁横之对他讲:“璟儿,你一直深得军心,此次便让麾下士兵配合,打一场败仗。”
“打一场败仗?舅舅是想用我麾下士兵的命,陪你演一出戏吗?”
“这么做为的是你自己。除非这兵权,你不想要了。”
“我可以打败仗,但不会让将士白白送死。”
穆璟即刻找到了武云,他知道这个人正被大王追杀,于是提议让他去东月国安度晚年,并请他演了这么一出戏。“让东月国激主将出马,本王,要打一场败仗。”
“将军为何如此?”
“不必多问,你只照做就好,本王自有办法保你安全。”
再一刀劈过去,打空了。又一击,被老将接住,将他的武器打飞出去。老将夺过刀,刀刃贴在他的颈上。
哗然,连东月王也不敢相信,穆将军输了,穆将军输了?
他还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武云,武云说:“穆将军是青域王心腹,您这时要是杀了他,必将引起更大的征战,当下,应用他要挟青域退兵。”
东月王还有些犹豫不决,武云补充到:“营中将士对穆将军无不信服者,就算得不到太子指令,也会自行撤退,等他们撤回国去,我们再放人。”
青域军内这时才是彻头彻尾的群龙无首,眼下要撤兵,太子还昏迷不醒。穆璟站在刀刃下,向军队做出了撤退的手势。
“东月王!你等必须保证穆将军平安,要是退兵后还不放人,我军必返程灭你东月!”其中一将领吼道。
————————————
天亮之前,东月国城门开了一条小缝,有人影缓缓走出来,形单影只。
他顺着的僻静的小径,走向熟悉的地方,两边是宽阔的田野,晚风过境拨起层层微浪,相较来时,月已西斜。
“怎么这么慢。”许霄弦早就赶来马车在此等候。远远看见穆璟的身影,忙从车上跳下来扶他。
穆璟靠在马车里闭了眼,伸手捂住脑袋。
“伤到旧疾了?”许霄弦一边赶车,一边回头问。
穆璟没回答:“后面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你手下那几个兵,都在等着和穆将军一起喝酒庆功呢。”
“我就不去了,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真的不去?那可是醉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