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到我上山前的那个黄昏,凉亭里面,我们三人还在一起絮絮低语。
天空比以前更灰暗了些,应该是阳光快要落下去了吧。暗影重叠在姜璐的脸上,她的表情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像极了此时她的内心。
回忆起谢凌风,姜璐的内心应该是复杂的吧。有欣赏,有愤怒,有同情……甚至肯定还会她自己也形容不了的感觉。姜璐沉默了良久,我和陈樱也识趣的没有打扰。
“谢凌风,她,其实我们本可以做好朋友的,我甚至可以拉她一把,但我什么都没做,连现在为她报仇也做不了。”再开口的姜璐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感受。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这样的结果是她自作自受,怎么怪的了小璐你。”陈樱看到姜璐自责的表情,出口安慰,只不过她的大嗓门安慰别人让我不禁想笑。这个时候。笑肯定是不合适的,只好极力忍住。
“谢凌风刚进学校时虽清高孤僻,但是我知道她内心并不是那样的,从她帮我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她就是习惯这样将自己保护在这样的外壳下。”姜璐轻轻坐了下来,目光却依然看向远方,让人看不清她的焦点。
“当时她帮助了我之后,我对她很感激,课后对她也主动示好,可是她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连句不用谢也没说。我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后来我才知道,她对谁都是这副表情,便对她好奇起来,特地去打听了她的消息。
“原来是她的家庭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谢凌风的亲生父亲其实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她随着改嫁的妈妈进了继父的家庭。继父是个酗酒之徒,一喝醉酒就打她和她妈妈,还经常将她囚禁起来。
而正是这些长期的虐待和囚禁,让她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自我保护的意识,看向谁的眼神都是敌意的。”
“如果说那个时候她还是有些敌对的感情,最起码还有感情,不像现在这么冷漠,那么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她可能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起来。”姜璐环起了胳膊,好像感觉到凉亭里的丝丝凉意。
“十二岁那年,有一次她的养父又酗酒暴打她们,谢凌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报了警,他的继父终于被抓起来了。可是在被抓期间,她的妈妈却责问她,为什么要报警,还痛打了她一顿。
而她的继父在被关了几个星期后,又被放了出来,而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殴打她和妈妈。那时候,谢凌风大概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信任,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吧,从此她好像对一切事物都选择了冷眼旁观,只是一味的埋头学习。
“在以前,她看到继父打妈妈,不管自己有没有惹到,都会上去抱着拉扯着继父。
后来,她只要看到喝醉酒的父亲,立马会逃开,不会再管妈妈被打成什么样子,也无视妈妈的哭喊声,大家都说这个孩子冷血,邻居也开始指指点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谢凌风熬到了去上大学。”
“没想到谢凌风的家庭这么可怕,可是之后她自己对别人做的那些,也是有过之无不及。”陈樱淡淡说道。
“是的,谢凌风之后的确变得残暴异常,但这一切是有一个幕后黑手在cao控的。听说过异灵社团的叶凌云吗?”姜璐突然转身问我。
“我听说过,但不认识。”我偏头想了想,“她也是异灵社团的中坚力量,实际权力仅在社长之下好像。”
“对,是的。当时叶凌云就是谢凌风的直接上司,所以谢凌风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直接受命于叶凌云的。当时有很多事情,谢凌风从心里是不认可的,她自己也很矛盾。”姜璐又重新看向凉亭。
“有一次,我在校外的大排档,偶遇到喝到烂醉的谢凌风。当时,她虽然烂醉如泥,又是如花美眷。
但她身边围绕着那些古怪的传说,还是没有哪个不怕死的男生敢抱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靠近。而她更是没有女性朋友的人,我想到了之前她帮助了我,那次遇到也不好袖手旁观,就想把她扶回宿舍,没想到她死活不肯回去。
“而且拉着我拼命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请我原谅她。我也不知道她在请求我原谅什么,但是她的眼神让我感觉她真的希望得到救赎。
“但是我当时只以为她喝的烂醉,说的是胡话,敲晕她后,就把她直接送回宿舍了。
之后,我再去找她,她就闭门谢客了。路上偶遇到,也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我看她那样的态度,一直的担心也就赌气似的埋在心里了。
“可是没几天之后,就传来了她遇害的消息。”姜璐的声音有点轻微的颤抖。“我就在想,如果当时我不管她的态度,给她足够的关心和温暖,她是不是就会对我敞开心扉。
也许结局就变了,说不定在我的努力下,她还会脱离那个社团,彻底与它划清界限。
“所以我好恨那个什么也没有做的自己,感觉是我为她的死亡推了一把,可是我明明有机会拉她一把的。”姜璐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捂着嘴哭起来。
我没有想到谢凌风的死竟然对姜璐的伤害这么大,堂堂一个姜大仙的后人,仅仅为了没有及时让一个人回头是岸,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就哭成这个样子,我内心也触动很深。姜璐陈樱她们,果然是值得交的朋友,我也越来越爱她们了。
“小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后来我们也调查清楚了啊,就算你真的锲而不舍的追问她所有事情,她也不会离开的,要知道她爱上的可是异灵社团的社长,你说她会舍得离开吗?”陈樱拍拍姜璐的肩,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在我听来却依然那么高亢。
无心人有无心福,我这样安慰自己。希望自己也能变成陈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