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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和叶孤舟,你选一个

这几日玲珑镇发生了不大不小几件事。

据说常记酒馆的小伙计竟是堂堂北漠国走失的小皇子,北漠国太子北堂傲特地前来寻人,终是皆大欢喜,兄弟俩亲亲热热一同回北漠去了。

曾经人声鼎沸的珍馐阁,不知为何不经营了,某天忽然人去楼空。有传言说是掌柜柳如絮忽地就遇着个一件钟情的公子,等不及遵循先上衙门报备,两年后才能婚嫁的规定,风风火火关了铺子赶赴外镇嫁人去了。

珍馐阁这一关门,原先的常记酒馆又生意兴隆起来,热热闹闹比之前还要红火几分。眼瞅着入夏了,常记酒馆的小掌柜也终把之前耽搁下来的相亲事宜提上了日程。

晌午日头正烈。

常安乐刚刚得闲,杜三娘就举把蒲扇挡着烈日踏进了铺子。

坐下来猛扇了几下,又灌了一大杯凉茶,这才缓过劲儿来从衣服里掏出一本名帖册子。杜三娘满脸堆笑:“常姑娘,你瞅瞅,看哪个得眼,这里头的公子小生个儿顶个儿都是老实本分的好才俊。”

常安乐自是深信不疑,道谢一声有劳了,便翻开册子细细看了起来。随后腼腆一笑,说看上去都挺好,若三娘不介意就推荐一个。

杜三娘一听,嘿,这个拿手。于是一把放下蒲扇,手指沾了口唾沫就捻起纸张,一边指点着一边念念有词介绍:“常姑娘,这个王生是书香门第,你若跟了他,日后娃娃肯定学问特别好……这个张公子家境挺殷实,铺子就有好几间,你嫁过去往后日子肯定不用愁了……对了,这个陈先生,是镇上医院的大夫,从医行善,口碑很好,人品你绝对放心…….还有这个……”

说了半天杜三娘只觉口干舌燥,忽然后知后觉,这每个公子哥儿都挺不错哇,自己一时也不知道推荐哪个好。

于是顿了顿,终是抓到了重点,不解地问了常安乐一句:“常姑娘,这,我看都挺好,倒是你自己,到底喜欢个啥样的公子哥儿啊?”

常安乐一时愣住了,下意识地回道:“老实本分,能踏实过日子,对我好的就行……”

杜三娘哎呦一声又说道:“我的大小姐诶,老实本分的范围那可广的很啊。只要不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不都算是老实本分人嘛,你就没有特别上心,特别钟意的嘛?”

常安乐只觉脑中空白了一下,她一直都自认为自己的愿望挺简单,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声名显赫,只希望找个老实人嫁了。往后夫妻二人一起,在这氤氲袅袅蒸汽间,高高落落笼屉前,乐乐呵呵过日子。

但今日杜三娘的话将她敲得有三分清醒,这要找老实本分的确实不难,但前提是也要自己喜欢才行啊,可是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呢?

常安乐自己钻到了一个死循环中,蓦然觉着这找夫婿其实是件顶顶难的事情。

找夫婿不像自己擅长的做点心,因为那是个定向的过程。首先面和得适中,揉得筋道,发出来的面就好,做出来的馒头点心自然就不会差。但感情的事就不同了,存在着太多的未知和变数,也许起初两人情投意合,但后来是否能白头偕老,这个还真说不准。她甚至开始疑惑,到底是老实本分这个条件促使她去接受一个人,认为彼此情投意合;还是她先喜欢上一个人,才觉着那个人老实本分可以托付终身?

常安乐有些闷闷不乐,谢过了杜三娘,说自己再考虑考虑便拎着小板凳坐到了院子里。

夏日的暑气重,饶是坐在屋檐荫处,还是能感觉地面上的热浪蒸腾而上。常安乐感受着空气中灼热滚滚,心下却稍稍舒坦了些。

照例开始看天看云看院子里的几颗杏树,只见杏树绿叶郁郁,树上结满了还有些泛青的杏儿。

忽然就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进了院子,似是想躲避一阵当头的烈日,那身影挪进了树下的阴凉里,便不再动作。

常安乐知道,是那位扶桑公子又踏着饭点回来了。

不得不承认,秦扶桑生得真是风华卓绝,祸害苍生。转眼间来玲珑镇两个多月了,前来偷偷窥探他的姑娘还是不在少数。就连这大热天,还有不少姑娘打着吃酒酿元宵的名号,只为能偷偷看他几眼。

这也难怪,虽说早前叶孤舟的出现俘获了大批女子的思春之心。但他毕竟家中有一圈莺莺燕燕环绕,轮着等着一展自己的魅力。虽说是表妹,但镇上人都揣测颇久,估计十有八九是叶孤舟的侍妾。

饶是一个女子再大度,也不愿大方到和一群侍妾去分享自己的夫君,更何况这一群侍妾论身段、论样貌、论才情,面面俱到从全方位碾压自己?

于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位秦扶桑公子还未婚娶,平日只爱带个随从寄情山水,游街窜巷的时候。玲珑镇大部分姑娘又开始跃跃欲试的,哪怕这位扶桑公子有些冷冰冰不近人情。

常安乐想得有点出神,再加上天热人乏,竟是一动也不想动就这么坐在屋外蒸着自己。

秦云陌倒是有些惊着了,暗想今日这小掌柜怎么了,呆呆怔怔的样子和以往大不相同,莫不是魔怔了吧,大中午的坐在外面晒太阳。于是快步几下,从树荫底一下挪到了她跟前。

常安乐只觉头顶上方压下一大片黑影,同时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霎时涌入鼻息,不觉错愕地抬起头。只见秦云陌半俯下身子,几绺头发低垂,明亮水色的眼中似有些担忧,轻声问了一句:“常姑娘,你莫不是中暑了吧,还能站起身回去么?”

常安乐从未跟男子这么近距离呆过,登时几抹淡粉色染上了耳朵和脸颊,身子微微后倾,错开了一点距离,先是轻笑着低头摇了摇,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忽地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地注视着秦云陌,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秦公子,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啊?”

秦云陌一愣,觉着这常安乐也不是那种平日里那些个追逐着自己的花痴女子啊,怎么也问这问题。复直起身,抬眼望去,只见屋内桌上,杜三娘留下的名帖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中央。他心下了然了几分,眼下,这位传说中相亲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小掌柜估摸着是遇到了人生中的难题。

秦云陌不觉有些莞尔。

男女之间的情爱素来离他有些远。可能自打老天爷安排他出生在天家的时候,他在男女之情的选择上面便没有了什么选择的权利。

他从小就知道,他的父皇有很多不同的红颜知己相伴左右。

纵使朝堂上下都知当今南楚帝秦琰用情最深,最难以忘怀的是早已逝去多年的敏德皇后。但是南楚每年一次的选秀从来没断过。虽然已有了独宠的林贵妃,贵妃下面还有众多的妃嫔、美人,但琰帝还是把他的帝王之爱源源不断划分成一个个小块,慷慨地赐给那些个把自己的最好年华,最热烈的情意都献给他的女子。

秦云陌小时候甚至悲伤地想到过,可能他的父皇,早已经记不清他逝去母妃的模样了吧。

但最为可笑讽刺的是,做为琰帝的儿子,做为堂堂南楚国的二皇子。秦云陌清楚地明白,最终,自己应是也会像他的父皇一样,变得寡情而麻木。

遵从帝训开枝散叶也好,牵制文武平衡朝野也罢,他的府上终究会被塞入许许多多的女子,哪怕,自己一个都不喜欢。他的一颗心,终究也是不会完完整整交付于一个人手中。

常安乐有些奇怪,刚刚自己被热浪灼得有些晕晕乎乎,冷不防看到秦扶桑出现在自己眼前,忽地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致,很想问问这位被玲珑镇万千少女追逐的对象,他喜欢的姑娘,该是怎样的。但是为何,话一问出口,秦公子却是什么也答不上来,一双眼眸看上去竟似有些难过?

待常安乐还想再探清秦云陌眼中那股悲伤的时候,秦云陌早已熟练地隐下自己所有的情绪,恢复成往日客套有理,风度翩翩的模样。

“怎么,今日常姑娘不张罗自己的事情,倒惦念起我来了?”秦云陌故意说得戏谑。

常安乐觉得有些理亏有些羞赧,说自己近日确实为相亲之事有些烦心,同时也有些好奇,男子若要去相亲,会钟意怎样的女子。

秦云陌听后,笑意盎然道:“要说我们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这个简单,比如貌美的,喜欢;细腰婀娜的,喜欢;才情超群的,喜欢;能歌善舞的,也喜欢……总之,没那么讲究,说穿了,只要看对了眼的,都行。”

秦云陌存了些使坏的意思,因为他说的这些个择偶标准,完全按照他老爹琰帝选秀时的风格,总的一句话,只要看了顺眼的,就纳了。

常安乐似乎就在等秦云陌的这番话,立即搬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那个念头问他:“那秦公子,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你觉得那些个姑娘貌美动人,才情横溢,才博得你的注意;还是你喜欢上那些个姑娘,才觉得她格外让你顺眼?”

出乎常安乐意料的是,秦云陌似乎并没她那样纠结。只是稍顿,停在那里想了片刻,便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风流自得的模样。看着常安乐似笑非笑:“这相亲也好,找夫婿嫁人也好,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谁前谁后的道理?要我说,就凭着自己心里头那股高兴劲儿,吾之所愿,即吾所得。”

说完秦云陌还不尽兴,反将一军:“那我问你,若非要你在我和叶孤舟之间选一个嫁了,你选谁?”

常安乐这次倒不再过多纠结和意外,因为就在刚刚,秦云陌的那句所愿即所得让她似乎理明白了一件事。于是乎,看向秦云陌眼神坚定不已:“相亲找夫婿确实没那么复杂,即使平民乞丐,只要是怜我情,安我心者,我便可以嫁;纵使皇胄贵族,若是践我意,毁我心者,我也不嫁。”

末了常安乐也很认真地添了一句“若非要在你和叶公子之间选择一个——我便不嫁人做姑子去……我觉着无论哪个姑娘嫁你们,都忒亏……”

开什么玩笑,纵使她常安乐再佛,谁愿意嫁个老公天天被人惦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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