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后悔刚才没有叫她吗?就算你现在不后悔,但等你长大之后回想起今天,你也会后悔的,因为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惜惜,不管是为了满足她最后的心愿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叫她一声妈妈吧,就算她有千般万般的错,但也改变不了她给予你生命的事实。”
印象中,林正修好像很少会这样跟惜惜说话,大多数时候,他们两个人也都是在欢乐嬉闹之中度过的,只不过这一次林正修却突然正经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样子,在跟惜惜说着这件事情,我想此时的林正修是不是也想到了自己父母的事情,不希望惜惜变得跟他一样后悔,体会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他的表情才会变得如此严肃吧?
惜惜很认真的听了正修的话,然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见惜惜终于有些明白了过来我们三个也如释重负。
我们好不容易劝惜惜接受她,可是陶月娇的身体却越来越糟,为了满足她最后的心愿,我跟正修商量了以后,又再一次的牵着惜惜的手带着她再次走进了病房。
这一次我们同样是征求了惜惜的意见,不过不同于上次的是,惜惜这一次明显没有那么抵触这件事情了,在我们说了以后,也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看到我们带着惜惜走了进来躺在床上的陶月娇漏出苍白的笑,伸出了自己瘦骨嶙峋的手,祈求着渴望着,惜惜给她带来最后一丝的慰藉。“惜惜,过来,能让我好好看看你吗?”
我弯下腰趴在惜惜的耳边,对着惜惜说道:“惜惜,过去吧,没事的,我们都在。”虽然她还是有点害怕,但还是向病床走了过去,勇敢的伸出了手。
我能看到陶月娇眼角流出的泪,但同时她的脸上也带着一种释然的微笑。“惜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奢望能求得你的原谅,这一辈子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可怜的女儿。很抱歉,今生让我当你的妈妈,给你带来你本该不需要成熟的痛苦,请原谅我的自私,但请相信我一直都爱着你,但我好像更爱自己一点。”陶月娇在做着最后的忏悔,只是在她说完之后自己又苦笑了一下,同时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我能够感受到陶月娇现在一定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才将这些常人轻易就能够说出的话给说了出来,要不是她心里一直牵挂着惜惜,说不定她都不能够维持这么长的时间……
“你于我而言是个意外、美丽的意外,是我当初还太年轻,没有认识到这点,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对不起。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爱你,我可怜的女儿。”
陶月娇就那样虚弱的躺在了病床上,像是在喃喃自语着,又好像是在不断的忏悔着,想为自己赎罪,想要将自己想要说出来的话一股脑儿全都一次性的说出来。好像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抽泣,眼泪只是默默的从脸颊的两侧流下。
“妈妈……”看到陶月娇的这副模样,惜惜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失口就将那声陶月娇期待已久的妈妈给喊了出来。
惜惜终于叫她了,我们都很开心,这不单单是因为这满足了陶月娇最后的心愿,也是终于让惜惜释怀,能让她向其他的孩子一样坦然的面对自己。我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深深的藏在她的心底,只是怕我们担心所以没有表现出来,但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辛苦了,这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她同龄的那些孩子,哪个不是沉浸在父母的关爱与呵护之中的?惜惜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因为她能够碰到我和林正修也能够像亲生父母一样的照顾着她,重点是现在的秦广岩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了,而她的亲生母亲陶月娇的事情,也将会在她这里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欸。”陶月娇答应着,简单的一个字透着无以言表的激动,同样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母亲,我是能够感受到现在陶月娇的心情的。想起来惜惜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第一次喊我‘妈妈’的时候,我那兴奋到不行的模样。
“惜惜,谢谢,谢谢你还愿意接纳我,谢谢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妈妈。”陶月娇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而嘴角却早就已经扬起了。而这泪珠也象征了此时她的幸福感真的是已经爆棚了。
“妈,你是我妈妈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现在你只要好好养病,这样才能继续陪着我呀。”惜惜的这番话,着实是让我有些惊讶了起来,没想到在我的眼里一直只是个孩子的她好像在这一瞬间就这么长大了,都知道说出这种话来安慰别人了,哦,不,应该是来安慰她的母亲了。虽然,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嗯,我一定好好配合医生,因为我还要陪我的女儿。”听到惜惜这么说以后,陶月娇像用尽全身力气一样拼命点头,然后转过头看向我跟正修用着几乎都有些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正修,小颜,谢谢你们一直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照顾惜惜,还把她培养的这么好,回想起我当初的所作所为,真的无言面对你们。”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早都忘了,所以没有什么无法面对的。至于惜惜,她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人总是在快要迟暮的时候,想的太多,也想做太多。陶月娇最终还是忏悔了,只是这忏悔是来的稍微有点晚了,但还好,还并不算迟。
我跟陶月娇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我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毕竟那只是过去了的事情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过好自己现在和将来的生活。可是我们之间好像注定这辈子就是会纠葛在一起的,尤其是有了惜惜这根纽带。
“你就好好养病吧,惜惜交给我们照顾你就放心吧。”一旁的正修看我有些走神便随即附和着我。
“广岩,”陶月娇虚弱的叫着秦广岩的名字,转着眼珠在人群中寻找着秦广岩的身影。
“我在这呢。”听到陶月娇的话秦广岩赶紧走上前去,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我能够看得出来,秦广岩此时正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广岩,这辈子能嫁给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但我没想到最后还是拖累了你。”现在的陶月娇一定是有些后悔,自己可以甩甩手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去了,可是留下秦广岩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却好像是比死要更加残酷的一件事情了。
“月娇,你别这么说,我……”一听到陶月娇这么说,秦广岩压抑已久的情绪早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陶月娇打断了秦广岩继续的说着:“广岩,你听我说,我怕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等我走后,我希望你可以找一个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我希望没有我您能更幸福。”秦广岩试图说些什么,但被陶月娇制止了。
“广岩,我爱你,能嫁给你我就觉得自己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幸运,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记得来找我,把我娶回家吧。”以前的陶月娇在我的眼里应该算是一个不顾一切破坏别人幸福的坏女人吧,可是这一刻,我的想法好像突然之间有了一些转变,她陶月娇又何尝不是一个勇敢的为了爱情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女人呢?
“嗯,我答应你,这辈子、下辈子我秦广岩只有一个妻子,就是你陶月娇。”秦广岩答应了她,只不过他却把最重要的问题给忽略了,陶月娇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他能够再找一个真心对他的人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可是秦广岩却直接避重就轻的回答着。不过这样的话却是让陶月娇的脸上竟有一丝绯红。
她一手拉着惜惜,一手拉着秦广岩,露出满足的微笑,“这样真好,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我身边,此生无憾了。”说完用力攥了一下握着的手,冲大家微笑了一下,然后陶月娇的眼睛就那样闭了起来,就好像是因为太累了,才会那样稍微的闭一下眼睛休息一会儿一样。
而这时仪器传来警报,便让我们都知道她走了。走得很平静,因为她的嘴角一直挂着笑。
“妈妈,妈妈,你醒醒,你说好以后都会陪着我的。”看着刚刚才接纳的妈妈就这样离开,惜惜一时还没有办法接受,忍不住的在那儿轻声的呼唤着。我也难过的在正修怀里哭泣,更是跟惜惜抱在了一起。
“惜惜,不要难过,妈妈她去一个没有疾病折磨的地方了,那个地方没有痛苦,她会很快乐的,你也不希望她难受是不是?”正修安慰着惜惜,希望她不要太难过。
“真的嘛?”惜惜用哭腔问正修,虽然她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但是此时她也在用着最真切最善意的谎言欺骗着她自己,估计也是想让自己主观上不去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