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看四人渐渐走远了，轻拍了陆巧儿一下道：“她们都是普通姑娘，不如咱们府里的，没些规矩也是正常的，你以后多提点提点就是了，少在这儿摆脸子。”
陆巧儿听莫淑这么一说，脸上才有些笑意，笑道：“本以为有些得力的，却没想到都是这样的，这又不比璎儿和康儿，能打能骂的，这四个小丫头可怎么办？”
莫淑听着陆巧儿话里有话，眼睛微眯，压低声音道：“得力的？不过是伺候人的小丫头有什么得力不得力之分？”
陆巧儿四下一扫，搂过莫淑，一幅亲昵的样子，附耳道：“奴婢有殿下的消息了，殿下让您在南燕做他的细作，师兄会照应您。”
莫淑听了半响没有反应，心上又酸又疼，强笑着拉过陆巧儿，往偏僻地方走去，眼中带泪道：“这么说王兄和璎儿没事？”
陆巧儿眼睛眨了眨，轻声道：“都没事，只是...”陆巧儿嗫嚅道，“穆公子...没了。”
莫淑心里一突，脚下一歪险些摔倒，陆巧儿拉住莫淑道：“郡主...节哀...”
莫淑眼中蓄积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脑中满是那个憨厚的大哥哥，他们说好要等她回去的。莫淑拉住陆巧儿，问道：“怎么回事？不是...王兄，王兄没事，他怎么会？”
陆巧儿叹了口气道：“穆公子死守城中，但是失守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所以穆公子让穆二公子护送着殿下和二公子离开了，自己...自己就和守军...一起死在城里了。”
莫淑目光阴冷，愤愤道：“哼，这时候也不知那林刺史到哪儿去了！当时说什么我们王府不能插手幽州事务，这时候怎么不说穆公子是王府幕僚了呢？！”
陆巧儿轻轻拍了拍莫淑，又四下看了看，才道：“您也别怪林刺史了，刺史虽说是主张削弱王府实力的，但也算是精忠报国的忠臣...就是他提出来让殿下先退，毕竟要保住...保住皇室血脉。他自己...他自己也死在幽州城里了。”
莫淑一愣，没想到竟然也死了，叹了口气，轻笑一声，有些怅然道：“我和那老头子自从父王死后，不知勾心斗角地过了多少回合，没想到...没想到...”莫淑低着头摇了摇，一滴泪水落在地上。莫淑又是长出了口气，抬起道：“陛下是怎么回事？”
陆巧儿抿了抿嘴，低声道：“陛下崩了。北燕打得措手不及，有些州刺史和王府纠缠不清，不出兵迎敌，再加上之前大战，我们还没有恢复过来，这次情报又不及时，京里没有得到消息，仍以为北燕不敢出兵，皇城一破，便没了办法。”
莫淑点点头，道：“回头趁着不注意，务必要拜祭一番。”
陆巧儿点点头，接着道：“如今北燕已经有撤军之势，想来收复失地应该不是难事。另外，殿下在洛阳自立为王，相州王在东平称王、并州王在上党称王，相互掣肘。”
莫淑眉头一皱道：“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北燕纯粹是为了报复？”
“也不完全是如此。只是他们也未恢复元气，这一次只是闪电作战，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最后也是强弩之末，我们与相州王、并州王联合便将北燕击退了。只是，三位殿下就皇位争执不下，便都称帝了。”陆巧儿看着莫淑眉头越来越紧的样子，也跟着越说越小声。
莫淑冷哼一声道：“先帝又不是没有子嗣，偏他们就是不服气立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是不是？”
陆巧儿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是沉声不言，莫淑又道，“王兄的胜算有多少？”
陆巧儿笑道：“我们胜算不小。多亏了林刺史以守军之力保全了我们王府的势力，我们也就是损失了穆公子，相州和并州虽然也逃了出来，保存了些实力，不过比之我们还差得远。最要紧的是我们最先找到小皇子，把小皇子都接到幽州与二公子玩乐在一处，听说二公子倒是挺高兴的。”
莫淑冷笑道：“挟天子以令诸侯？王兄的雄心壮志真是越发大了。如今王兄又要做皇帝的春秋大梦了？”不待陆巧儿回答，又道，“这倒也好了，以奚青颢的野心，如今知道王兄有当皇帝的可能性，定会死心塌地了。”
陆巧儿听了，轻笑道：“郡主对奚公子真是了解，猜的一点儿不错。奚公子已经去笼络司州旧臣，只要他们认我们为正统，殿下便是名正言顺了。奚公子也将定州王接了过来，定州虽不剩什么人了，不过定州王自己有爵在身，到时候他只要出言支持殿下便是好的。”
莫淑点点头，脑中盘算着，又道：“那冀州如何？”
陆巧儿摇了摇头：“冀州王和相州王素来走得近，冀州王跑出来马上到了相州。”
莫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叔侄，罢了，相州王素来护着他，也怪不得他了。”想了想眼睛一眯道，“所以你不是来救我的？是来给我下旨的？”
陆巧儿忙跪地道：“郡主明鉴，奴婢虽然有殿下的...殿下的..旨意，但想着郡主这一路上的辛苦，原是打算救郡主出去的。”说着将藏在袖中的烟火掏了出来，托在手里递给莫淑。莫淑捻了起来，端详着，一把拉起陆巧儿，仍是冷淡道：“既然如此，为何一来便是替王兄传令？”
陆巧儿干笑了两声道：“奴婢也没有传令，只是说与您听听，等您下决断。”
“依你的意思呢？”莫淑斜睨着陆巧儿问道。
“奴婢自然是觉得这太危险了些，不如咱们一同去大漠去。”陆巧儿瞪着澄澈的眼睛看着莫淑，道：“奴婢和师兄都商量好了，咱们一路向北，这一路上都有大漠孤鹰的人，不会有危险的。”陆巧儿看莫淑眼中平静，不禁心里忐忑，又劝道，“到了大漠，虽说不是什么郡主了，奴婢也不敢在您头上造次啊，大漠孤鹰的门人也是一样。”
莫淑这才被逗得笑了笑，道：“我还怕你造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不过，既然王兄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是他胞妹，没理由不支持他。”脸色一变，阴沉着面容又道，“况且...”莫淑咬着牙轻声道，“即便是要走，也得要让燕国付出了代价才行。他们能让北魏一分为三，我就能让燕国成一盘散沙。”
陆巧儿点点头道：“反正郡主，您知道的，别管您到底是做什么决定，奴婢定然是支持您的。”
莫淑笑了起来，如春日旭阳一般，轻声道：“能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决定也不后悔了。”莫淑突然又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委屈，突然嘴一扁，有几分哽咽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离开我了知道吗？一刻都不行！”说着眼睛一翻，眼眶红红道，“你可知我这那日...那日是经历了什么？”
陆巧儿虽然对莫淑突然的示弱表示定是装模作样，但对那日之事还是听到些消息的，知道莫淑多少还是有些委屈，便一撩衣裙跪地，面色沉沉道：“是奴婢失职。”
莫淑吸了吸鼻子，终是没有让眼泪留下来，扶了陆巧儿起来，笑道：“如今你回来就好了。”莫淑拉着陆巧儿，抽抽鼻子道：“也罢了，若早知道王兄还有这么个事情，我也没必要那般寻死觅活了。不过也好，这样戏便做足了。”
陆巧儿歪头问道：“郡主您有想法了？”
莫淑思忖片刻，道：“若想让他们成为一盘散沙，就得到核心去才行。”说着面带些悲伤之色，道：“穆公子已死，我与他的婚约也就作废了。”忽而又苦笑一下，对陆巧儿道，“你说你家郡主这婚事有多舛啊。可是不论是多么坎坷的，总有一条，全不由己。”
陆巧儿听得心里一酸，问道：“郡主，您该不是要嫁给宁王吧？”
莫淑瞥了陆巧儿一眼，轻声道：“好在如今燕国已经一分为二，虽然不知道北燕内部如何，只这南燕就已经四分五裂了。只要稍加利用，便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陆巧儿拉住莫淑，急切道：“郡主！这可和穆公子不一样。就算是您说跟穆公子的婚约也是为了拉拢穆家。但是，宁王可不一样。您...您这是要和自己的夫君做敌手啊。您以后这日子岂有一天舒心的？”
莫淑微微一笑，道：“舒心的日子？自从璎儿出生之后我就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莫淑闷闷地说道，“如若不是我和王兄相互猜疑，我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南齐皇宫之中了，说不准正和铭念喝酒下棋呢，怎会碰上他了？”
陆巧儿心里暗忖，这话莫淑说的倒是在理。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莫淑不相信拓跋云璟，非跑了出来，怎么会有之后这诸多事情。这兄妹俩还真是一母同胞，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多疑，实在不知道当年的幽州王妃是多么多疑的一个人。笑道：“那郡主怎的现在不怀疑殿下是给您设套儿？”
“设什么套儿？假装告诉我他自立为王，让我帮他扫平燕国，实际是相州王要当皇帝？”莫淑点了陆巧儿一下道，“就算是我怀疑他，也不能瞎猜忌吧。这是王兄的行事作风吗？”
陆巧儿揉了揉脑袋，嘟囔道：“反正你们两人也不知是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
莫淑斜睨着陆巧儿冷哼道：“你嘟囔什么呢？”
陆巧儿瞪大了眼睛，道：“啊？奴婢说什么了吗？奴婢不知道啊。”
莫淑喷出一股凉气，冷声道：“本郡主虽然没学过什么内功武艺，但耳朵不聋。如今翅膀硬了，连亲王、郡主都敢议论了，你有几个脑子够砍的？”
陆巧儿赔笑道：“奴婢没有，奴婢这是称赞殿下和郡主感情好又...又聪明...无人能及...无人能及...嘿嘿嘿...郡主这么多年名贵的药材真是没白吃，这耳聪目明的，连奴婢都不可及。”
莫淑扑哧笑出声来，道：“真该让大漠孤鹰的门人和府上的家人看看你这幅样子，哪儿还有什么冰山美人的姿态？我看你啊，当真是这溜须拍马的功夫旁人不可及。”
陆巧儿跟着笑道：“奴婢看那四位姑娘当真给郡主伺候的不错，本以为郡主在这儿必定是受尽了委屈，没想到心情还不错，还能取笑奴婢了呢。”
莫淑莞尔一笑，又道：“说起她们四个，回头你也要用心看看，规整规整，若是得用便也让她们帮帮忙，若是不得用也不能出去丢人。”
陆巧儿正色地应了个是，问道：“听说这四人都是南齐人，怕是和南燕都有深仇大恨的，想来也是个帮手。”
“也不见得。”莫淑也敛了笑容道，“如今自然是如此，等到回了京，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难保会动些别的什么心思。”
陆巧儿点点头，道：“奴婢会留心看的。”
莫淑粲然笑道：“行了，也别在外待这么长时间了，一会儿都要傍晚了，怕是走不了了。”说罢两人便往营帐走去。果然不出莫淑所料，慕容远宁见莫淑和陆巧儿两人重逢开心，干脆不急着开拔，在营地又休整了一日，第二日方才开拔。
这一次慕容远宁给莫淑备了个极大的马车，几个姑娘都随着莫淑坐了进去。慕容远宁抬脚也要进去，宁巧一偏身，挡在马车和慕容远宁中间，微一福身道：“殿下请吧。”
慕容远宁干笑两声，道：“陆姑娘，本王不是还没坐上去呢吗？”
宁巧嘴角一扬，笑道：“殿下也要坐上去啊？这不好吧？这一车里五六个姑娘，唯独殿下一位公子，传出去不好听。”
“不是...我...”慕容远宁话还没说完，宁巧又道，“我们都是些粗俗之人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我家小姐，从小酸书那是看得多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也讲究得很。听说您之前就已经怪让我家小姐不得做人了，那时候奴婢不在身边也没得办法。怎的，如今又要让我家小姐抬不起头来？那奴婢可是不能答应的。”宁巧眼睛瞪着，也颇有一股威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