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困却失眠的夜晚。心里装着太多事,忽然发现没合适的人来倾诉,许多太陌生。唯一的一个人,却不愿意去倾诉。因为了解他的思维模式,甚至比自己还单纯,很多细枝末节他甚至都搞不明白,这个世界的云云总总,世俗腔调,场面功夫,他是一概不会的。即便会,也是不愿陷入污浊的。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子彧喜欢黄启哲的主要原因。
当子彧第一次见到黄启哲的时候,这家小餐馆正是用餐高峰期。服务员问子彧介不介意和别人一起拼桌用餐,她点点头,就看见黄启哲愣头愣脑地吧嗒着嘴巴,一手端着餐具,一手还拿着本《兵器世界》,坐到了她的对面。
像老夫老妻一样习以为常的,他边看《兵器世界》边吃饭,她一边催促着让先别看了,一边又忍不住递给他最新一期的《兵器世界》。四年时间,这家小饭馆里,这个场景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了。黄启哲最喜欢兵器,最想参军,整天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怎么还不打仗呀?”每当黄启哲像个小孩子一般说这句话的时候,子彧总是摇摇头,然后反驳他说:“就你最能!你现在是生活在和平年代,根本不知道战争的残酷才这么说的!”黄启哲只是嘿嘿傻笑,一边手舞足蹈比划着拿兵器的样子,顺便还臭美的瞅瞅镜子里的自己。
听着朴树的老歌,在被吵醒的夜晚,窗外灯如白昼,安静却极其吵闹。极力想要入睡的恍惚梦境中,仿佛回到了大学生涯:小瑞瑞一字一顿模仿朴树唱歌,大家就围在她周围,那些笑脸,那些嬉闹,那长长的走廊空荡的教室,那些年戴着耳机躁动的音乐那些年拿着画笔的手……如今再也画不出画了。许巍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而眼前的琐碎,固执地占据每天的时时刻刻,再也没有十年前那么充裕的时间,怎么用怎么用都用不完的时光。还能完整地画一幅画吗?还能安静地听一首曲吗?更别说提笔忘字,有很多话想要述说,却无从说起的感觉。除了工作,在抽空的时间里休养生息,如此,再无空闲而言。没有时间谈一场恋爱,聊一次天,喝一杯茶,想念一个人。甚至把自己打扮美美的也是匆忙中赶紧,而不是那么优雅细致的点点描画。时间在十年前都用完了吗?为何现在如此匆忙?十年前没有想过今天的自己是什么样的状态,现在回望,朋友们同学们同事们,都有了各自的定位,那些随机的选择改变了各自的命运。也许不是这个失眠的夜晚,便没有人回忆那些无忧无虑和放肆。
子彧实在想不明白,这四年来经历过的分分合合,轰轰烈烈,那些甜蜜喜悦,那些撕心裂肺,那些笑靥和眼泪,像假的一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悄无声息消失掉,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最近子彧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黄启哲。梦见他细长的眼睛,梦见他宽宽的肩膀,梦见他呆头呆脑地窜出来,梦见忽然找不见他人……每次醒来满满悲伤,子彧都要用好一会儿时间来调整心情,她不知道还要熬多久,才能把这个人忘记。她不明白,即便要走,也总好过不辞而别吧?那是她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