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格雷斯再次见到尤兰达的骑士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艾恩德山上的矮人甬道外了。柯婕莉亚认为格雷斯如果不肯做出改变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他的傲慢而死,但格雷斯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一点。
哪怕抛开他引以为傲的古老智慧,抛开那些严苛到近乎残酷的杀人训练,他所拥有的力量也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所允许的最高程度,怎么会死在一群小小的凡人手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由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和目标,无论格雷斯怎么强调,在缺乏事实根据的情况下,柯婕莉亚始终不相信这一点,两人因此产生了一些分歧。
对于精灵来说,这样的争执是常有的事情,漫长的生命里总需要有一些调剂。但只要双方都还生活在一起,那么时间就会抹平一切不美好,只留下越发深沉的爱。
有一点她说的很对,格雷斯的想法的确太过冒险,他把覆灭圣——费奥列提当做是自己迫切需要达成的目标,而柯婕莉亚则似乎只把这一切只当成是一次有趣的体验。
在这种情况下,也许让柯婕莉亚来做出抉择才是对两人都最有利的选择,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格雷斯立马决定把领队的身份让给柯婕莉亚。
不管怎么说,两人都在这个漩涡里面全身而退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两人和尤兰达的队伍分离了将近一天,但在外围警戒的兰尼依旧没有出手阻拦,于是格雷斯和柯婕莉亚顺利地走进了难民的队伍。
排在难民队伍的末位,格雷斯和柯婕莉亚跟着队伍缓缓前进,终于,他们在洞口的位置见到了那位逃兵骑士。
“啊....是你们?”
看到两人的时候,那位女骑士显得相当惊讶,或许她没有想到两人还会回来。
“尤兰达王在队伍的前面,但请稍等,我需要请示吾王。”
她平静地看着两人:“有什么话需要我代为转述的吗?”
格雷斯和柯婕莉亚对视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把手里的扑翼机残骸交了出去。
‘这样做没错吧?’格雷斯的心底响起了柯婕莉亚的声音,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通过契约做到这点,所以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于是柯婕莉亚就仿佛受到了鼓舞一样,对着格雷斯露出了欢快的明媚笑容。
“啊....这,”
在看清手里事物的那一刻,女骑士的脸色变得相当糟糕。
虽然不知道这只扑翼机的来历,但是这位女骑士认得出扑翼机上的荆棘花纹,那是维塔利格王室专用的印记。而比战场上出现了王室私印更糟的事情是,这是荆棘蔷薇,而不是代表着维塔利格的荆棘白百合。
连王室的家族私军都参与了追捕,可想而知事情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抱歉,失礼了。”
和身边的卫护骑士低声交流了两句以后,逃兵骑士小跑进了洞窟。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她才重新从甬道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薇尔莉特。
那位女骑士行了一礼就离开了,而薇尔莉特则留在了两人面前:
“请和我来吧,王已经在甬道里等候多时了。”
柯婕莉亚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你们直接走进了甬道?尤兰达王还在前进吗?”
骑士小姐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显然柯婕莉亚的说法让她感觉不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格雷斯也好奇地看着柯婕莉亚。说来惭愧,走矮人甬道这个建议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是他其实不知道甬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这个地方是矮人们在战争后期被迫遗弃的。
矮人在战争的后期已经十分窘迫,几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甚至连艾恩德山都只能放弃,不得不迁移到更加荒芜潮湿的灰烬盆地才能支持过最后一段时间。
假如战争持续的时间再久一点的话,或许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矮人这个种族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这些甬道里面有一些矮人留下来的陷阱,威力也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格雷斯发现他过去只把人类当成工具的想法让他下意识忽略了一件事情。
精灵的个体实力比龙裔强得多,但人类的力量即使比起龙裔中最弱小的鸟类也还要弱小得多。被格雷斯下意识忽略不计的陷阱,用来对付人类可能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想通这点以后,格雷斯的脸色也变糟了。
尤兰达死在甬道里或许的确会让南眺望海的人类在短时间里陷入混乱,但很快就会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国家从圣——费奥列提的灰烬中崛起,格雷斯并不打算把莫诺黎司的和平寄托于人类的善良上。
但如果尤兰达能在他的辅助下存活下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通过沉寂黄昏收集来的信息,格雷斯发现圣——费奥列提实际上是一个宗教国家,比起先祖,贤王和神明,这个国家的民众实际上更敬仰那些历史上品德高洁的骑士,并把他们的行事准则奉若圭臬。
这个国家能够延续千年,即便数次更换王族也能屹立不倒,始终保持整体上的强盛,其秘诀就在于此。
表面上他们的强盛不可动摇,但只要从圣——费奥列提的根源下手,就可以轻易摧毁这个国家的威胁。
进一步深究以后,格雷斯发现他们的骑士精神还不够完善,那些值得钦佩的骑士政治家在卡尔王的统治下根本没有出头之地。又恰逢国家危亡,民众急需一位偶像来支撑他们渡过难关,所以格雷斯决定帮圣——费奥列提一把。
只要问题不涉及到莫诺黎司,他会扮演成一位完美的流浪骑士,帮助尤兰达在逆境里生存下来,恢复国家,甚至攻掠维塔利格,进军北眺望海,开拓这片土地的先例。
穆的身份背景天生自带爆炸的话题性,可以帮助他更快地传播自己的事迹。借助沉寂黄昏的力量,他还可以人为地为自己制造悲剧,以衬托自己高洁无暇的品性。只要把这个国家纳入那些腐朽僵硬的骑士精神的束缚下,它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现在舞台和剧本都已经备好,尤兰达就是舞台上最重要的道具,无论如何,她可不能出现问题。
格雷斯难得焦急地抢走了柯婕莉亚的话:
“甬道里有矮人留下的陷阱,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了,但是万一有哪个陷阱还能勉强运作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骑士小姐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愤怒地质问格雷斯:“那你还推荐我们从这里撤退?”
“我也没想到会被干面包的人咬上尾巴,一直被拖到现在才能回来。”
平复了一下心情,格雷斯冷静地说:“既然你还有时间向我质问,那就证明至少目前还没出意外。”
“喂,队长先生,”
柯婕莉亚扯了扯格雷斯的衣服,小声地说:“这种情况你就少说两句好啦。”
格雷斯有点敷衍的嗯了一声,柯婕莉亚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
骑士小姐很愤怒,但是看到柯婕莉亚脸上歉意的微笑,把格雷斯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帽檐和衣领,在加上他那一点波动也没有的语气,她忽然觉得自己气了也是白气。
“跟我来吧,你很幸运,为了早点离开森林,我们刚赶完半天路,现在陛下正忙着在第一大厅建立防御点,暂时没有深入甬道。”
柯婕莉亚看着格雷斯,璀璨的双眼满是疑惑。格雷斯大概知道她的问题,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于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个问题,直接询问薇尔莉特是很不合适的做法,于是柯婕莉亚只能把它埋在心底,慢慢探寻。
两人跟随着薇尔莉特走进了甬道,视野迅速被黑暗笼罩,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展现在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