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家的事就此落定,赵家兄弟悻悻而走,李老实一家唉声叹气,里长王大富也舒了口气。事情能够顺利解决自然是极好的,如果三方各自纠缠不休,闹得翻脸成仇那才是最麻烦的事。
小石头和二丫定亲,李慕很赞同,那两个小家伙他挺看好的。随后,为了感谢杨叔一家一直以来的照顾,他将那二十两银子留了下来。
杨叔杨婶儿自不肯收,他便说道:“杨叔自小看着我长大,待我如同子侄,家父家母如今又都俱已不在了,从今以后叔婶儿便是我在这世上的长辈亲人了。小侄想孝敬一番,难道叔婶儿还要和小侄见外么?”
“这…唉!你这孩子……”杨叔杨婶儿又高兴又感动。
“小侄年纪尚轻,很多事不懂,以后还要叔婶儿多多的劳神费心呢。”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应该的么,难道没你这二十两银子你叔和婶儿便不管你了不成?”杨婶儿责怪。
“呵呵…是小侄错了,婶儿您别生气。”
“嗯,婶儿不生气。不过这银子啊你拿回去,去城里给阿言买些好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什么的。阿言那孩子是个好姑娘,咱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往日里家里不富裕那是没有办法,如今既然有了些钱,便该好好的补偿补偿人家。不过啊,这钱能省的时候还是得省着点用,毕竟咱们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
杨婶儿把银子塞回李慕手里语重心长地说着,那琐琐碎碎的话语中流露出的是真诚而质朴的关爱。
“嗯,婶儿您说的对,这些小侄也都知道。”李慕点头,“不过,眼下我手里除了这二十两之外还有不少银两呢,所以您就不必推辞了。”
他摇头笑着,简单解释了一下后又拿了一些银子出来,杨叔和杨婶儿才真的相信。
……
第二日,风和日丽,暖阳高照。
乡间的学堂里琅琅的读书声依旧,课堂的门口处,李慕靠坐在椅子上懒散地晒着太阳,平静而慵懒。
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日子平静而悠闲,这样的节奏他很满意。
所谓生活的充实与幸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有人喜欢忙碌,有人喜欢悠闲,有人追逐名利,有人向往自由,但不管哪种生活,评定的标准其实全在于个人。
只不过,大多情况下人们并不能真正做到随心所欲的选择。
村边的小路上掠过两匹飞驰的骏马,那是两名环佩刀剑的年轻江湖客,英姿飒爽,猎猎如风。
李慕微笑,心有所感。江湖啊,曾让无数少年人心生向往的地方。
“腰仗三尺正义剑,胸怀柔情千万千,潇洒来去山水间,两情千里也缠绵。英雄出少年,风姿焕发扫狼烟,豪气干云天,哪怕世道人心险。恩恩怨怨化飞烟,谈笑声中江湖远……”
他轻声吟唱着,直到那两道身影没于烟尘,消失在视线里。
……
“夫子夫子!今天讲不讲故事呀?”
“嗯,讲,今天讲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哦哦!有新故事听喽~”
“呵呵,安静。”
……
下午时分,李慕来到了小墨斋。
店里的生意依旧很好,店掌柜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书,只不过左右却多了一个不时忙碌的小伙计。
他如今已经知道这位掌柜的名字唤作郑桥,还有个特别的名号叫作杂文先生,是个很是别样的人物。此人文采颇佳,但却不喜功名,平生只爱一样,那便是好读各种各样的杂文故事。对此道浸淫日久,不但阅历极广,还写出过不少风靡一时的好故事。
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先生打扰了。”
“嗯?”郑桥抬头,略微有些疑惑。
李慕笑笑,而后简单说出上次之事。
“哦,原来如此…呵呵,却是在下眼拙了。”
“不妨的,先生每日所见之人众多,不记得在下也是正常。”他微笑,而后便拿出了一篇文稿。
“哦?西厢记…”郑桥接过后看了看。
“正是。”李慕点头,“请先生斧阅。”
“不敢当不敢当,唔…”郑桥说着谦词,目光却是已经看向文稿。
这“西厢记”自然便是后世里流传甚广的那个戏文故事。讲的是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老套戏码,李慕虽不喜欢,但也基本了解。这正是这年月里文人们爱看的东西,他虽不知原著,但却也可以尽量地还原出来大部分的情节。只是,在行文用词上稍许废了些功夫仔细雕琢打磨了一番,毕竟不是后世的白话文,这年月的话本故事那也得是半文半白得水平。
郑桥看的很认真,很投入,沉浸其间不理外物,浑然而忘我。好在,文稿其实并不多,李慕并没有一次写完。
过得一会儿后,郑桥终于看完了文稿抬起头来。
“如何?”李慕问道。
“唔…很有意思。”郑桥讲文稿陈于桌上,点头道,“这故事,我小墨斋收了。”
随后,便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待商榷完毕后,李慕也便告辞而去了。
今日,他还要去沈庄,接阿言回家。
到得沈家时沈文轩沈文睿两兄弟不在家,他便与沈老爷子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叙话。不多时,沈老夫人和阿言也过来陪着坐下。
阿言依旧文静秀丽的模样,静静地坐在一旁,斟茶倒水,很少插话,沈老夫人看他时目光倒是温和亲切了不少。
沈老爷子听闻了前些日子的事,对他说了很多话。有赞许和欣赏,亦有教导与劝诫。
“你读圣贤之书,便当知君子之道。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谓应以理服人,而不应效匹夫之勇,动之以武。君子三戒,亦有戒斗之言,你要谨记,遇事应三思而后行,需时时克制,修身而养性,方为君子之道……”
“是。”
“老爷也莫要太过苛责了,我看慕儿挺好的。年轻人谁还能没有些脾性,若如此年纪便一副老学究的样子,那反倒没了趣味,不似年轻人了。”沈老夫人笑着插言道,阿言在一旁听得也是掩口轻笑。
“话虽如此说……”
“此事其中原委你我也是清楚的,当日确是成儿有些过分了,老爷不是也说过他了么,这事既已过去,便莫再提了,老爷年轻时不也有过动武之时么~”
“…咳咳……夫人…夫人说的也是。”
“而且啊,若非经此一事,只怕咱们还真不知道慕儿竟有如此的文采。”沈老夫人看着李慕微笑,“咱们言儿的这位小相公啊,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才子呢~”
“这倒不错。”沈老爷子点头微笑,手捋胡须,“那三首诗词老夫也颇为喜欢,年轻人懂得藏拙是好事,但太过自晦却也不好。你既有此文采,以后便不妨多参加些雅集文汇,也好为今后做些打算。”
“那些诗词……”李慕。
“你可莫要把你当日编来的那套说辞讲来,莫说是旁人,便是老身也不相信呢~”
呵呵…李慕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些事他并不在意,无论是真是假,他自己清楚也便是了,左右不过是一场虚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