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人行
楚之西北,虎豹之地。
巫山东麓,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中,有一小片屋舍。看来是有人家居住于此,只不过虽向东去大陨城仅快马半天的距离,却是临近西面了无边际的黑暗森林。豺狼虎豹固然凶恶难当,丛林里巫蛊人类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旅楚者惊恐战栗,长居本地之人却处之泰然。
刚过四更,四周还是一片黑暗。镇北一处角楼里亮起了一盏明灯,一位妙龄少女静坐铜镜前轻梳发髻,明眸沉静,面色姣好,似乎想起什么愉快的事,嘴角微翘。顺手拿了些粉黛,轻轻打扮。动作颇有几分英气,干脆简练,不同于一般女儿家。人为悦己者容,却不知青睐的又是谁家少年呢?
暗夜尽头,天色微亮。丛林里一个黑色的身影,穿梭于瓦舍之间,忽走忽停。
他来到一个静谧的府院,院内建有两行排列整齐的箭楼,箭楼山上少有,楼间是枝叶浓密高大梧桐树,加上地处西林边,阴森森与后山连成一片。唯有正门一条笔直的箭楼大道显得甚是宽阔,光影明朗。
一个少年,也是一身黑色劲装,头束黑带的跑上箭楼大道。刚跑两步,渐渐缓下步伐。越走越慢,越走越慢,两旁耸立的箭楼散发着军中独有的杀伐之气,让人呼吸困难。
“是个少年而已,着实胆大。不过看他目不旁视,似乎是个熟地人?”不远处的楼角暗处两老者对话。
“不打紧,是二少爷田成的小友,名叫方至,且让他过去。”
老者借着天际微弱的光线望过去,少年脸部轮廓显出几分俊朗的,刚刚略显紧张的步法渐渐稳重,呼吸也能慢慢放开,动作恢复迅捷,尽直往院内南角一处房屋小跑过去。
“看来小小年纪,心理素质倒还不错。他可知我这里指头一动,便有上百只快箭瞬间将他射成刺猬。成儿倒是交了位好伙伴呐~”
黑衣少年方至走进小屋,三级台阶看也不看一步跨到门口,确实轻车熟路。待静立片刻,听里面鼾声有制,皱了皱眉头,他就开始敲门。
“笃,笃笃。”方至完全适应了黑夜院里的环境,却是轻敲木门,不敢惊扰了此地的平静。可是半饷,里面鼾声依旧。
“猪!”再也等不住了,他一推房门闪身进了房间,反手合上房门。
“妞,你个死猪,快起来!天都快亮了。”他伸手拽开床上酣睡的少年。“做什么春梦呢,昨天说好去竞技场的。快起来!”
“呜……是石头啊,天还没亮呢,你烦不烦啊……啊!竞技场,快!我们快走!”
两个少年急匆匆从屋里赶出来,刚想关门。方至说,“你没带龙牙枪吧?”
“对,得带上。它可是我寸步不离的兄弟!上山得带武器。”田成立即醒悟。“哎,不对!你的锏呢?”
“我不用带,太沉了,怕耽误爬山的速度……快去快去,拿上你的小兄弟!万一碰上个野兔也好当个烤棍。”
两少年一前一后急速往北疾奔,到了一颗大榕树下停了。树旁是一处大院的高墙,踮脚望去有一角楼高出墙外,勾梁画栋,祥兽镇脊,座落在这深山小镇,显得甚是华贵高雅。
“确认是那个……闺房么?”方至问。
“嗯。闺……闺房。”田成看准地上一石子儿,拣起就准备往那窗户扔去。“你说,她家府上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仆人保镖的吧?”
“妞!慢着我来。”话刚落,没等田成反应,只见一梭形金属嗖一声飞出去。哐——玻璃砸碎的刺耳声。
“靠,我的流星镖!你怎么知道我带镖了?什么时候被你偷走的,很贵的好不好!”
“借用一下嘛,石头上没名字,用你的镖她绝对就知道是咱们叫她出来。完了,快跑!”
田成正气在头上想抱不平,,听到跑字马上打住转身,撒腿就跑。“丫的,这么大动静,作死的节奏啊!”
院内马上亮起了数盏大灯,丫鬟奴仆乱作一团,喊打声一片。“谁!这么胆大包天!”“有刺客!有刺客!”“抄家伙!快……”
两人一路狂奔,终于敢躲在一处屋檐后面看是否有追兵。突然两人同时肩头被人一拍,吓的半死。
定睛一看,是个黑衣女侠,一脸得意不怀好意的朝二人笑着。
“哎呀,吓死哥了,是你呀。”田成终于松了一口气,“丽萨,你怎么这么快,还以为你没起来呢。”
“小田田,还说!把我们家窗户打破了,看我回头不收拾你!”丽萨怒道。
“不是我啊!是石头。”田成立刻哭丧这辩解。
“我看你捡石头准备砸的!谁砸都不行。带水晶护界的窗户都被打破了,看你们谁修的起!”
“哦,原来如此啊,我说薄纸糊的木窗怎么能砸出哐当巨响,哎,我的心可是碎了一地!”方至惊叹。
“哼,活该!若是我李叔叔在此,你们早被修理了。”丽萨幸灾乐祸终于笑了,“方哥哥,趁现在府里还乱我们赶紧上路吧,宗山竞技场马上就会有人把守了。”
“丽萨,拿上你的双剑了吗?”方至平静道。
“长的玉龙上山不方便,没带。只留了短兵棘虎。”只见丽萨露出反手扣在手臂精致虎头剑柄。
“嗯好,除了督抚二丫头妙灵出不来,咱们都到齐了。谨记之前约定,准备出发吧!”说完,三人朝西面连绵高耸的山脉奔去。
太史大夫所录十五年后的一段对话,说的就是今日三人黎明的聚合。
“那天我们三人第一次聚合行动,所想的其实是多么单纯,竟想不到泱泱大楚的国运却被几个无名小卒影响至深。”
“少而有志,少男少女怀揣着小小梦想,确实可期有朝一日能为国之栋梁啊!”
“可是人间百味,不遍尝又怎知其中艰辛。三人中,一生只守一志的,怕也只剩下我吧?”
“如今大将军身侧确实也看不见他二人身影。人生无常,少年都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你如今贵至王公,三人若是哪天重聚一堂大概不免要遥想当年吧。”
“不可能啊,不可能,不可能了啦——”风中留下大汉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