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吴中隆手下没有类似于大戟士的重甲军。手下人马不批片甲,皆是一身布衣。比起东线的有来有往,西线更像是一面倒的屠杀。
吴中隆长叹一声,自语道:“师尊,徒儿要失义违道了。”
而后纵身一跃,离地两丈余。随后身形下落,头下脚上,直砸敌军前沿的一个方阵。
近百根长矛自他跃起之时便在他身下挺起,想给他刺个通透。
一柄古朴道剑出鞘,剑身上点缀有七星。吴中隆食、中二指直直搭在剑柄上,白衣凭风起,青锋荡沙去。
一剑削断身下数根长矛,而后哐当落地,落在方阵中央。
长矛军拔剑不及,吴中隆一手挽袖,一手持剑,挥剑如舞。
百名长矛军尽皆倒地,脚朝里,头朝外。百根长矛砸砸拍地,激起好大一片尘土。
可单单西线上便有三百余方阵,他吴中隆一个大行者如何能成为另一个“人屠”?
沉重有序的鼓声不时响起,偶尔还换上一个调子。每一声鼓响便有数百乃至上千人死于长矛之下。
中军,智勇公令鼓手如旧击鼓,而后面朝东线。
“右军听令,掷矛,拔剑。”
“诺!”
两万余的右军,齐齐将手中丈六长矛掷向东方。一时间,漫天而来的长矛如蝗虫,虽谈不上遮天蔽日可也蔚为壮观。
“蝗虫”下,庄伯冲身而起,一跃三四丈。手中月牙戟一刺一扫,一挑一拍,将身前身边数十丈的漫天长矛劈断,砸烂。
可也仅是数十丈。
身后长矛陆续落地。些许长矛砸了个空,入地三尺。更多的长矛洞穿士卒之后带着尸体向后砸去,插在地面。甚至有些长矛一矛串三人,靠前的那人从嘴里洞穿,中间那人透胸而过再穿过另一人腹部。前两人尚好,立时毙命。最后那人既是必死,又不立死。伸出一手握住腹部长矛,进退不能。另一只手伸向身边冲锋的泽袍,不求生,但求速死。
“球儿,给俺来一剑。疼,真他娘的疼。”
“墩儿……”
一“球儿”一“墩儿”在战场上落泪,前者嚎啕大哭,后者屏气不敢大口呼吸,只是默默流泪。
“球儿,邻村的那婆娘……长得真他娘的俊啊……球儿,逆水上游捞起来的鱼……真他娘的好吃……球儿,早上那壶酒,是被俺偷喝的,瘦杆只喝了一口……你不要再打他……”
“球儿”大哭不已,上前想抱一下今早还在扯天扯地扯婆娘的“墩儿”。
“莫挨老子,”墩儿低声喝道,“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来一剑……你不是说谁敢偷喝你媳妇送的酒你就砍死他么?就是老子喝的,你他娘的快动手啊!”
“球儿”渐渐停了哭声,目色坚毅。
“球儿,快动手,疼,真他娘的疼。”
球儿举剑过头顶,含泪喊道:“莫伤悲,我辈当与主公归。”
一颗人头落地,滚了几圈。那杆洞穿三人,插在地上的长矛适时地破开地面,扬起一小抔黄土。
墩儿捡起脚边的脑袋,放在身边无头尸体的怀里,一抹泪水,往前方跑了几丈便呆滞在场。
身边一杆细长长矛深深插在地上,杆上串着一个瘦高的尸体。长矛穿心而过,将那人钉在矛杆尾部。
清风徐来,韧性极好的长矛随风而动,矛上那人像是荡秋千那般忽高忽低。
“瘦杆……”
中军阵中,智勇公立于右军之后。浓密的胡须根根分明,尾尾如虬。
“本公便站在此地,不挪半步,此战若败,本公与诸君同死。”
更西边,屿伯仍是击鼓,执金吾朗或进或退,皆他一人而定。
不少凌烟阁中的高手越过执金吾朗,落在阵中。
运气差些的,尚未落地之时就被长矛长枪击杀在空中。运气好些的落地之后斩杀数人,又被敌军所杀。
凌烟阁众之后,武成君盘腿坐在黄土大地之上。
“中军战况如何?”他起身问向身边一员骑兵。
“主公左右分兵拒敌,左军情况极好,右军为庄伯大戟士所破,现正乱战之中。胜负未可知晓。”那人于马上拱手答道。
“宜速战!”武成君自语道,而后缓缓前行。
手中狻猊剑耀耀生光,衣前麒麟瞩目,襟上大蟒张口欲吞,蔽膝之上,一头狻猊跃跃欲出。
他先缓后疾,一干凌烟阁众老远见着武成君远远冲来,眨眼间便到眼前。急忙前后推搡着让出一条小路,直插敌军执金吾朗。
鼓声起……
高台上擂鼓的屿伯自然见着敌阵中一人远来。料定那人是武成君,此刻牟足了劲,将手中双锤敲快得不能再快。
执金吾朗奋力而前,一下冲出数丈距离。
“破!”两千执金吾朗大喊。
恰此时,武成君直冲敌军。面前一杆铁矛刺来,他俯身躲过,再一转,头在前,脚在后,背朝黄土面朝天,仰面一挥狻猊剑。
一道青色捡起拔地而起,东西二三里,一剑将近千根鎏铜铁矛并执金吾朗的手臂一起齐齐断去。再顺势一转,面朝敌军,反手自下而上,再挥一剑。
又一道青锋激射而去,南北六七里,自英江南岸一路披靡,直达英江,炸起好一片浪花。
开战一刻有余,两千执金吾朗无一人阵亡。谁能料想,武成君一入战场,一剑破千甲,一剑穿英江。
屿伯停下手中双锤,面南而叹:“‘安、定、成、宁,毅、襄、靖、肃’,‘武安君’悬疑百余年,武定君坐镇盘古城,‘宁、毅、襄、靖、肃’五爵无人能胜任。武成君风采,当真不辱‘武成’二字。”
阵前,武成君按剑不动,身上衣襟蔽膝无一点尘埃,更无一丝血迹。
他反身而往,随手将狻猊剑往南而抛。
“诸君在此地杀敌,本君前去援助主公!”
“诺!”六万凌烟阁众齐声应喝。
喝声未落,那柄一抛六七里的狻猊剑稳稳当当,落在先前插于地里的红色剑鞘之中。
武成君恰要跃起取剑,一人一身金衣,头顶金色小冠,后颈处长着青赤黄白黑五色发丝,刺斜里一剑刺出。
一柄六面剑,与凌烟阁同制,剑身雪亮,显然是寒铁所铸,剑柄鎏金,形如狻猊,与武成君那柄几乎一样。
“师尊,别来无恙否?”那人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