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万年县,东街。
陈佳彻最近很心烦,因为他身为朱雀帮青龙堂堂主,要掌管着长安城两县的赌场跟酒楼生意。
照理说这两门生意不必太过操心,安心当个甩手掌柜就好了。
但赌场这几日生意奇差无比,几个手气好的赌徒居然让他盈利为负。他悄悄观察,却没发现那几个赌徒出千。
无可奈何,赌场讲的就是一个诚信,若是因为人家运气好就不让赌,那其他人也不会再光顾了。
他走出房门,坐上一顶轿子,他准备去自己小妾那散散心,要扫去这几日的积郁。
一进轿子,他就摸了摸臃肿的腹部,心想自己又胖了几分,连马都懒得骑,喜欢起轿子了。
那可不行,再这样下去就变肥猪了,得找个时间锻炼锻炼。
嗯,下个月找胡大人击鞠吧,正好又买了匹好马,不去显摆就浪费了。
轿子一晃一晃,陈佳彻的烦恼似乎也被晃没,满脑子只想跟小妾这次换个体位来事,赌场跟酒楼的事情抛之脑后。
幸亏来了个任冲,不然光是酒楼就可让他烦得了。
四个轿夫抬着轿子拐过一个街角,这里的铺坊地处偏僻所以很昏暗,但轿夫们这条路早已不知走了多少遍,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知道方向,他们熟悉地拐向下个街角,走进了一条弄堂。
弄堂还是那么的黑,两侧逼仄的墙壁堪堪好让轿子通过,再无一丝空隙,就像走入了一张巨兽的大口般。
哐当!
轿子不知为何摔落下来,让陈佳彻头磕在后方的轿壁上,疼的他当即骂了出来。
“想死想活啊,会不会抬轿!”
骂了一声,陈佳彻就等着轿子再次起行,可等了半晌,周围居然毫无反应。
他不由挑开了帘幕,却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早年的陈佳彻历经帮派火并,街头群架,久居高位后虽不出手,但这股味道却是怎么样也忘不了的。
借助丁点星光,他依稀看见左手侧的轿夫喉间插着一根箭羽。
血液顺着箭羽末端掉落再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谁!”
陈佳彻心中惊俱,可此时也得强撑着喊道。
“陈老三,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黑暗中,一个消瘦的人影提着灯笼走来,借着明光,陈佳彻认出了来者喊了出来。
“破军!”
破军面相阴鸷,眼神深邃,留着一头短短的寸发,右手臂上还拿着一把弩机,看来正是他放的冷箭。
“哼,你们是想抓我去要挟我大哥吗?”
陈佳彻从轿子里站了出来,他余光扫向两侧,四个轿夫或倚或倒,全都死在了弩箭之下。尤其是其中一个轿夫的弩箭,居然射在了背上。
这就证明附近已经全是破军的人,他成了笼中之鸟,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错了,我是来杀你的。”破军扬起了手臂,将弩机往后一拉,一支箭羽瞬间没入了陈佳彻的心脏。
看着对方无力的躺下,破军嘴角露出一丝喜悦,这只是个零头,未来要把朱雀帮连根拔起才是他的宏愿。
“呵呵呵,破军,你杀了我又有何用,我朱雀帮只要有我大哥在,你们北斗帮终究不能称霸这长安城。”陈佳彻眼神涣散,强摒着气力说出最后一句话,便再无声息。
破军冷冷一笑,望着陈佳彻的尸体道。
“有那位大人做靠山,就算是他也得俯首。”
一个时辰前,在长安某处铺坊内。
这里是为数不多北斗帮控制的铺坊,在一座阁楼上,几乎五步一岗站满了守卫,全是北斗帮的帮众。
阁楼里灯火通明,七位主事人坐在圆桌前,商量着关乎帮派未来的大事。
“贪狼,你们上次跟魏王结盟的事情没通知帮里也就算了,这次又答应了什么条件,居然让魏王来帮我等。”说话正是破军,他主管帮内的税钱。
这个税钱不是上缴给官府的钱,而是从属地商户那收来的税钱,乃是所谓无本买卖,许多商家见到破军,双腿都不禁打颤,北斗帮盛名最广的一个人。
“傅先生,你给他们讲吧。”贪狼不善言辞,直接请进一位跛脚文士。
“各位好,我是魏王派来洽谈的人,我叫傅唐。”傅唐施了下礼,一瘸一瘸地走到了空位上坐下。
他环首过去,北斗帮的七位巨头围坐在圆桌上,静静看着他。
“这位瘸先生,明人不做暗事,我把话说明白了。魏王有何本事帮我北斗帮一举翻身,让朱雀帮折翼呢。”说话的是武曲,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魁梧,掌管的是帮派的漕运生意。
见到武曲暗嘲自己,傅唐也不在意,平静道:“见过各位,这次我定制了一个剿灭朱雀帮的计划。”
“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便是铲除朱雀帮的陈佳彻,此人掌管朱雀帮的青楼赌场生意,虽然并非朱雀帮帮主,也能起到群龙无首的作用。”
“第二步,就是联合不良武侯打压那些没有了陈佳彻的赌场跟青楼,以此来扩大北斗帮的地盘,把那些管事的抓一批,杀一批,收一批。”
“第三步,引出朱雀帮帮主,设计将他围杀,这样朱雀帮才真正折翼,北斗才能璀璨于长安。”
傅唐说完了整个计划,七人或喜或愁,或忧或惊,各有各的心思。
只有武曲听完便拍了下桌子,大喝一声好!
“先生妙计定朱雀,真乃我北斗帮的贵人啊。”
文曲瞥了武曲一眼,心想目光短浅的匹夫,只知道打打杀杀,却不知道这三步的难处。
他开口问道傅唐。
“傅先生,你可知我北斗帮与朱雀帮差异所在?”
“知道,北斗帮帮众大多年迈,精壮较少,且地盘相较于朱雀帮,只能算小巫见大巫。”傅唐沉吟了下,继续道。
“但朱雀帮也不过占据长安万年两县罢了,文曲兄,我问你,帮派最不能得罪的是哪一种人?”
“自然是官家人。”文曲不知何意,开口答道。
“长安令跟京兆尹大人这次有魏王通气,朱雀帮还能强过朝廷?”
一听到长安令跟京兆尹,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要知道长安令是负责长安城城内治安的总管,而京兆尹更是了不得,从四品的官职,是负责长安一带所有官吏的上司。
若不是还有朝廷压着,京兆尹便相当于此地的土皇帝。
众人哪知魏王居然能跟京兆尹牵上线,其中一人还有些犹豫,似乎在怀疑傅唐话语的真实性,开口问道。
“京兆尹大人真的会帮我们?”
“那是自然。”傅唐答道。
傅唐接下来把整个计划详细再说了一遍,众人听了纷纷信服,连官府都站在自己这一边,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便准备开始。
一位面相阴鸷的人站了起来,正是北斗帮中的破军,他热血说道。
“我来打头阵,当初朱雀帮把我赶到西街,这个仇不得不报!”
破军其实是宫内御林军校尉,身份显赫,靠着这层身份他充当起外面帮派的保护伞。可朱雀帮的到来,让他这层保护伞没了作用,少赚了太多的钱。
他的势力范围也从朱雀大街变成了萧条的西街。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为了出这一口恶气,他当即接下了第一个任务,便是暗杀陈佳彻。
次日,当长安城的百姓醒来时,武侯们已经封锁了案发现场,尸体被运送到了县衙。
百姓们不知谁被暗杀,只知道出了命案,纷纷驻足街口,互相发表自己的猜想。
而在另一边,长安东市几个铺坊内,这里的客店大清早便敞开了门,来客络绎不绝,形形色色,有穿着朴素的走卒,有衣装华丽的公子,还有身穿汉服的胡人。
一批不良巡捕从铺坊街口匆匆跑入,每个人表情严肃,像在做一件大事。
不良帅率着手下踏入了这些客店,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客店的厨房,把遮挡用的帘幕一掀,里面只有几个厨子在做菜。
“长官,什么事情?我们可是顺民,做的本分买卖。”这家店的店主和颜笑着,恭敬地对着这位不良帅说道。
“哼,也想瞒我?”
不良帅冷冷一笑,走到厨房烧菜的地方,拔出佩刀,对着灶头上的木盖便是一刀。
咔!
木盖被劈碎,灶头里面顿时传来惊呼声。原来这是一条暗道,里面另有一片天地。这座客店表面经营食宿,其实是一间赌坊。
不良帅揪出几个坐庄的伙计,准备押送去官府,店家连忙掏出碎银,凑近悄悄道:“长官,这里是朱雀帮开的,行个方便。”
不良帅一把拍掉碎银,森然道:“抓的就是你朱雀帮!你还行贿,将此人也一并抓了!”
店家当初惊愕,还想解释,几个不良人不由分说,就把他擒住,戴上了手铐。
伙计连同店家一并被带出,赌客倒是没有影响,除了上缴赌资外便没有其他刑罚,看来不良帅只是针对店家在活动。
店家还在苦口哀求,希望能劝动官家,但只听不良帅冷冷道:“朱雀帮要倒了!”
一听此言,店家如丧考妣,顿时昏死了过去。
这样的故事发生在长安的每一处朱雀帮领地,第一时间百姓还未知晓发生了什么,以为官府在戒严治安。
官府配合北斗帮打压着朱雀帮的赌场跟住宿生意,天香楼作为朱雀帮的门面,也在所难免的遭到了打压,只不过打压的方式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