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经过一夜的暴风雨洗礼,院中的草木被摧残的七零八落,到处是一片狼藉。
婉如呆呆地望着窗外,心中竟如死灰一般平静。
自己的命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到何处,从来都由不得她做主。
楼下传来脚步声,珍儿有些害怕,走上前紧紧抱住她。婉如凄然道:“你放心,你与他并无过节,即使他对我有有仇怨,也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门开了,走进来两个婆子,手里端着粥和小菜,低着头一言不发,放下饭菜,转身匆匆离开。
珍儿哪里肯放她们走,跑过去想要拦着,被婉如劝住了,“她们只是来送饭的,别的事想必也是一无所知,你拦住她们也无用,让她们走吧。”
珍儿只得退到一旁,心中却也稍许放松了一些,至少,楚家还惦记着小姐的饭食,应该不会对她怎样。
平日里美味的菜饭,此刻却如同嚼蜡般难以下咽。婉如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吞下去,她要留着力气应付眼前的困境,纵然是逃不过此劫,也要弄清楚事实缘由,就算是死了,也绝不做糊涂鬼。
雨过天晴,太阳升了起来,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他是正午时分再次过来的。珍儿正在打盹,听到有人推门,慌忙爬起身,迎了过去。婉如听见他小声吩咐珍儿,“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和她说。”
珍儿带着哭腔:“姑爷,我们小姐是好人。就算她有错,也求您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伤害她……”
“我不会对她怎样,你出去,把门带上。”
他语气平静,却又不容置喙。
婉如抬起头,冷冷地看他一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当初为何要绑架拘禁我?”
他脸上竟露出一丝鄙夷:“那时候,我没有打你,没有伤你,甚至都没有饿到你,最后还把你好好地送回去了。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那几天无穷无尽的屈辱和恐惧,竟被他如此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她恨不得手中有把锋利的匕首,她要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他仍不罢休:“唯一对不住的,是坏了你的大好姻缘。你那位情深义重的未婚夫,居然顶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亲自把婚约毁了。这样的人,竟也值得你每日朝思暮想、魂牵梦绕?”
“你住口!”
婉如抖得像秋后的落叶,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辱我名节,毁我顾家声誉,可怜我母亲一夜愁白了头。现在,你又把我关在这里。你……你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我要报官,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呵呵,一夜白了头,那可真是母女情深啊。”
他竟笑出了声。
婉如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阳光下,她的面目有些狰狞:
“你楚少将戎马多年,凭着粘满血的双手,终于赚到了财富和名声。你自认为很得意,呵呵,只可惜啊,你父母双亡,你拼得的这一切荣华富贵,却又给谁看?归根结底,怪你坏事做多,报应到了你爹娘身上!”
他如同被激怒的猛兽,冲上去,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殆尽,终于,仅存的一丝理智战胜了他的暴怒,他猛然松开手。
婉如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可胸口的气息还是一点一点地回了过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过了好久,凄然道:
“这世上不止你有母亲,我也有生我养我的母亲。她宽厚仁慈,一生未曾做过一件坏事,却要经历无数摧残折磨。
他的眼睛充满血丝,恶狠狠地瞪着她:
“而这一切,都是拜你顾家所赐,拜你那口蜜腹剑的母亲所赐!”
婉如愣住了,他肯定是疯了,他母亲凄惨,和顾家有什么关系?母亲这辈子一向宽以待人,别说是害人,连一句伤人的话都不曾说过。
她恨恨地望着他:“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母亲与你们素不相识,怎么会害你家人?”
他没有回答,转过身,不再看她。
过了好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充满愤怒和绝望:“你母亲害我楚家两条人命,当日我掳你,本想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滋味。只是……我不像她那般心狠手辣,我……我实在做不到对一个无辜女子下手。”
婉如惊得面无人色,两条人命?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不敢再往下想,迟疑了半天,惊恐地望着他:
“你既然认定我顾家和你有血海深仇,为何还要娶我?”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忽然,他迈开步子,径直向门外走去。
婉如慌了神,扑上前紧紧拉住他,“你不要走,你想要对我怎样?你把话说清楚,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娶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始终一言不发。
婉如近似于疯狂,“我求你留下,把话说明白。当年你囚禁我四天四夜,伤了我半条性命。现在,你还要继续这样折磨我吗?楚良,不,楚少将,你说过,你忧心民生疾苦,你不愿滥杀无辜。我也是人,我此生未做过一件坏事,我求你放我走……”
他用力挣脱她的手臂,快步走出房门,没有一丝迟疑。
婉如害怕到了极点,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报仇。她绝不相信母亲会害他楚家两条人命,否则怎会同意她嫁给他?
他在暗处布下了天罗地网,父母却对此一无所知,难道只能束手就擒任他宰割?
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人瘫坐在地上,发出近似于绝望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