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提裙往那把碧绿色的长琴走去,那是刚刚伍青青用来弹奏的琴。红衣胜血,长裙摆地,倒有几分出尘而又妖媚的味道。三千恼丝如瀑泻下,一根玉簪子简单的挽着发。颔首屈膝,朱唇微启:“皇上,民女献丑了”
她的声音坚定,透着自信,轻声细语,却穿透每个人的心。
入座,散发着古典气息的长琴垂着琴穗,素手拨弦,在她的芊芊玉手下愈发的灵活,竟好似有生命了一般,长琴缓缓泄出美妙的音符,时而似流水,时而似春风,在空气中流淌着,渗入人的心里。
七月弹的长相思不是悲情,而是柔情,柔情似水,将卓文君的怨恨都化作了知足与幸福,就算是短暂的幸福,只要和你爱过就好……
当悲伤与柔和融入到一起,在别人手里好似是一对敌人,而在她手里,更似一对鸳鸯,天生一对!
那琴弦像是她的内心,通过琴弦,你就可以感受到她的内心。她的双目含着情思,她看着靳凌,就仿佛要透过这一曲告知她的心情,与君能相守,便是最好时,生死无怨。
而靳凌就像能读懂她的意思一般,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移不开眼。未曾想过,她会有如此出彩的一面,让他惊讶,让他喜悦。
但是她的琴声还有催眠的功效,不仅表达了她的情意,还让那些想她难堪的人变得恍恍惚惚,暂时失了神志,眼神迷离。在场的只有靳凌、木戎、轩辕靖等部分人未被迷惑,靳战也渐渐的发现她的琴声里面还带了不一样的东西。
轩辕靖察觉到七月曲中之意,虽有悲伤却欣喜更甚,她是要向靳凌表明自己的心吗?隐隐约约还似乎有扰乱人心之势,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她今日一身红衣,晃的不是他的眼,是他的心。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能带给别人不一样的东西。难怪,靳凌会对你有所不同。只是,梁七月,为何你先遇见的人是靳凌……
轩辕靖握紧了拳,拿起面前的酒一仰而尽。他看向旁边的轩辕思,她满眼恨意,指甲也沁在了手心,淌出一滴血,嘴角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不禁皱了眉,轩辕思怕是陷入琴声之中了,此番如此冷静,日后也不知会搞出什么事来……而梁七月,必定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皇姐”
轩辕思回了神,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
轩辕思摇了摇头,垂下了眼。
一曲终了,各番心思。前有伍青青,后有梁七月,有了对比,自然也就相形见绌。伍青青技巧高超,使人沉醉。而梁七月,看似皮毛,却触动人心,所弹之曲,令人回味。与伍青青相比,梁七月弹的曲多了感情。
“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深入人心,梁姑娘真是深藏不露。”
皇帝带头鼓掌,众人从回味痴迷中醒来为七月喝彩。
“皇上过奖了,小时候跟邻居的老伯学了点,没想到今日还用上了”
“姑娘过奖了,来人,赏黄金百两”
七月一怔,这皇帝那么豪气。“多谢皇上赏赐。”
她朝靳凌走去,坐在他的旁边,拉住了他的衣角。
“阿战,我弹的怎么样”
“很好”
她满意的笑了,抓着他的衣角瞎晃,随后数起了黄金,没想到她梁七月还有如此富有的一天。
靳凌看着她财迷的模样,唇畔露出了无奈的笑,他自己未察觉,却让关注他的人妒意丛生。
“柔妃,看来你今日是遇到对手了,技艺还需要加强”
“皇上说的是。梁姑娘弹的极好,还望日后能多多指教”
……
伍青青朝戚容看去,戚容一脸阴郁,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明明是给梁七月使绊,却反而让她得了人心,还让她这琴艺一绝丢了脸,怒气无处发,还得强迫自己笑,别提多憋屈了。
一场大宴,有人欢喜有人忧。表面和谐,背地里却不知在想什么。继续歌舞升平,曲调依旧,可是一个小插曲,却让不少人着了心。
夜初静,人已寐,一片静谧祥和。可是,七月却被梦魇所缠。
她又梦到那个人了……
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他身着白衣,满头的白发翻飞,天空飘着细细的雪,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身后一女子裹着素色的斗篷,显得清冷,孤寂。
白发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她朱唇轻起,声音放的很低,“我来看看你”
“他不会说吗?你私自出来他能容忍?”
她突然笑了,笑的很灿烂,天地都要失色。她慢慢的靠近他,行动很缓慢,像是腿脚不便。
走进他的身旁,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依偎在他怀里。
他很漠然,可是心里却是满目疮痍,她的笑好像捏住了他的心,越捏越紧,快要无法呼吸。
七月拼命的想看清他们的脸,可越靠近心越痛,头越痛。她忽的从梦中惊醒,心里却觉得空荡荡的,好虚无……
她爬了起来,再也没有睡意,拿起一旁放着的外衣,想要出去走走。
跛着脚行动慢,却也不知不觉来到了昨日靳凌带她来的小溪边。在月色下,波光柔和,泛着淡淡鲮光,一片寂然。
她坐在枯木上看着溪水发呆,一直想着那个梦。那个梦肯定与她有所联系,因为她会觉得心痛,梦里的那个男子让她觉得心被针扎了一样,很痛苦。他总是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还有他和梦中的那个女子,他们的爱情……
“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哀愁。相思相见知何日,多情却似总无情……爱情,真是多番滋味不知道我的爱情会怎么样,靳凌那个冰块也没啥反应,唉……”
“不睡觉跑来这感叹什么”
七月猛的一惊,站了起来,抬头往上看,却见靳凌靠在墨兰树枝头闭眼假寐。
“阿战,你怎么在这……”完了完了,肯定听到我说的话了。
靳凌睁开眼,居上而下的看着她,看她一脸尴尬的表情觉得好笑。
她站在墨兰树下,他坐在墨兰树上,两人相对无言,有花瓣飘下来,洋洋洒洒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她抬头望着他冷情的面容,望进了他的眸底,仿佛那一刻,是一眼万年。
他倾身而下站在她面前,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不知作何反应。
靳凌伸手拿掉七月发梢的花瓣,突然靠的很近,她却慌得不敢抬头,好像心跳声都能听见了。
靳凌从怀中取出寒冰匕首,放在了她的手心。
“寒冰匕首?”
“你不是喜欢吗”
她笑开了花,小心的拿着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
“喜欢”
他轻拢她的外衣,“天气凉了,衣服要多穿点”
七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很深邃,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
“阿战”,她环手抱住了他,靠在了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看到你眼里有我,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也有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但似乎就真的是冥冥注定一般,我来是为了遇见你,爱上你。”
她就像是喃喃自语,轻声的说着自己的情意,阿战,我来,就是为了爱你啊。
他抬手拥住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心的跳动,好久没这种感觉了。她出现的莫名其妙,却让他整个人生都变得不一样,他生活在黑暗里,现在却极其渴望一道光芒,就像是奢望一般。
而她梁七月,就是靳凌的光。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定不相负”
她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刚才说什么?
“阿战……”
她更用力的抱紧他,竟然流下了眼泪。喜悦到这种地步,梁七月,你何时变成这样了。
他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俯身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薄凉如斯,却深情满付。
那一年那一夜,在一颗墨兰树下,他们彼此相诺,而日后想起,竟让人万般回味,那是他们最深的情意,也是他们至死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