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达“纹花阁”以后,不出意外地,受到尤三姐的热情接待。
足见她是个讲情义的人。
不过,我却在洗纹身之前就对她强调,给我洗纹身打折可以,但是不能像昨天说的那样免费,如果不收钱我就不洗了。
尤三姐拗不过我,只好答应给我打五折,我这才欣然地随她进入了操作间。
我身上这个从小被后妈留下的纹身烙印,虽然处理起来并不容易,但是因为面积小,所以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大约中午的时候,洗纹身的操作终于完成了。
尤三姐在我胸前的伤口上蒙了一块纱布粘好,并且告诉我一周之内不要招水。
我付完了费,道出满心感谢之后,问尤三姐道:“三姐,昨天你给洗纹身的那个小冉妹妹,在我临来之前告诉我说,嗯……说她有一个好姐妹也想来找你洗掉纹身,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儿给安排上?”
尤三姐很开心地说:“忠!俺最近不太忙,只要是你们介绍来的,俺都给弄。不过,要是面积比较大、不太好洗的,就得提前预定时间好。她朋友那个纹身呀,如果有照片儿,最好先拿来给俺拿来瞅一眼,心里就有底儿了。”
我听她这样讲,赶紧顺势从兜里掏出一个封着口儿的信封递给她,然后说道:“这就是小冉那个姐妹的纹身照片儿。里面的照片我也没见过,小冉说不方便给我看,她让我直接交给你。”
我说完这些话,心中暗自称赞自己考虑事情的周全。
尤三姐果然毫不怀疑地接过信封儿,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的复印件。
我此刻心情有点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这张照片复印件上——就是张淑兰那张**的纹身图。
“咦!这……这小姑娘,这小姑娘俺见过,”只见尤三姐面带惊讶地说道“哦……俺想起来了,她这个纹身也是俺给做的,而且时间不太长,好像就是去年!”
我听她这样说,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只见尤三姐又皱起眉头说道:“而且,这丫头一定是小冉原来的同行姐妹。因为只有她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才会在身上纹上这种一样的图案。”
我只感到心向下一沉,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对尤三姐说道:“小冉她,她倒是没跟我说过她俩是同行。她只说这个小姐妹是一个跑夜场的歌手。三姐,你怎么就能断定她和小冉曾经是同行呢?也许,她俩纹了同样的图案,只不过是个巧合呢。”
尤三姐却用力摇摇头说:“好兄弟,有个内情你不知道。俺现在就告诉你。象她这种纹身图案,俺们从来没有放进过宣传图册里。也就是说,普通的客人见都见不到,又怎么会纹在自己身上呢?只因为,这本来就是给那种特殊行当的人准备的。而且她们这些姑娘来纹这个,全都是有人带着来找的。换句话说,只要是在我这店里纹了这个图案的人,不是小姐就是暗娼。”
我张大嘴“啊”了一声,一脸迷惑地说道:“啊?真的呀!可是小冉确实跟我说,她俩没有在一起工作过,所以那姑娘至少不会是洗浴中心里,里的那个,嗯……小姐吧。”
尤三姐又拿着这张照片复印件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才说道:“俺想起来了,这丫头,应该是那种专门包给有钱人的暗娼,也叫出台小姐。要不就是被包月儿,要不就是当小三儿,反正她应该不在固定的场所儿坐台接客。”
尤三姐这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直令我大吃了一惊,不禁为淑兰感到一阵心中绞痛。
我心中想道:“如果真按她所说,张淑兰那么小就当了暗娼或者小三儿,去卖……,唉!这世事也太可怕了吧。”
我正想着,只见尤三姐把照片放回信封递还我,同时说道:“好兄弟啊,这个丫头我真的不能给她洗纹身。因为她跟你那个小冉妹妹不一样。你们最起码是认识俺表哥,都算是知根知底儿的人物。所以你们写了保证书以后,我不担心会出事儿。可是这丫头,真要是真给她弄了,就等于是给自己的小店儿埋了个地雷,随时都会炸个稀巴烂!”
我定了定神儿,故意说道:“三姐,也没那么严重吧,到时候洗纹身的之前,咱让她也像小冉一样,写个保证书不就行了?大不了我和小冉也一起写,为她担保。”
尤三姐却翻了翻眼睛,满带神秘的表情对我说:“好兄弟,俺这么说是为你好,你可别给自个身上找事儿了。你要是真带她来洗了纹身,没准儿咱们大家都得遭殃!”
我想了想,故作不解地问道:“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那到底是为什么呀!”
“俺真不瞎说,”尤三姐认真地道“这都是明摆着的事,你咋就瞧不出来呢!”
我用手支在下巴上,沉吟着没有说话。
“其实,这照片上的丫头留给我的印象还挺深。一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又细又长,像个小狐狸精;二是因为她特别怕疼,纹身的时候还呲哇乱叫来着,弄这么个图案她一共来了三次才纹好。”
我赶紧顺着话茬问道:“哦,那……她是每次都得有人跟着来吗?那可真够麻烦的,多给你这儿添乱呀。”
尤三姐点点头说:“没错儿,谁说不是呀!头两次带她来的那个男人,俺记得就是小冉她们洗浴中心的总管。只不过,她第三次来的时候换了个男的,如果俺没看走眼,应该就是包养她的那个狗男人,因为那家伙满脸的横肉、还老当着我的面跟这丫头动手动脚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我听尤三姐这样说,心里更加为淑兰难过了,因为她毕竟是老张姐姐最心疼的妹妹呀!
不过,我此刻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因为我知道,今天是打听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心念电转之间,我灵光一闪说道:“三姐,我觉得吧,看人不能全凭长相。也许第三次来的那个人,真是这个姑娘的亲哥哥呢,人家兄妹之间有时候逗着玩儿,动手动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咱也别总是看人家长得凶就当坏人,错把好人给冤枉了。”
“不可能是他亲哥。那个男人岁数大她一倍都不止!你放心吧,俺弄不错,实话讲给你吧。那个男的后来还被我的小徒弟给认出来了。”尤三姐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抢着对我说“小徒弟悄悄告诉俺,他是开黑网吧的老板,叫什么……东哥。他那个网吧纯粹是挂羊头卖狗肉,搞的全是电脑赌博机。俺那个徒弟就被那个网吧坑过,输了个精光不说,还在里边被他们笑话过呢。”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摆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哦了一声说道:“我听说过,前两年银川确实有个黑网吧。不过,年前因为着大火,把那个老板给烧死了,据说死者也叫东哥!”
“嘿!俺告诉你吧,是同一个人儿,就是陪那丫头来的那个男的。所以说,这丫头可不简单,“尤三姐信誓旦旦地说道“还有更悬乎的呢。那丫头第一天来纹身,疼的吱哇乱叫不想弄了。后来那个总管掏出个东西给她,让她去卫生间。你猜咋地,她一回来就不闹了,就像是喝了迷魂药一样听话,把我这心里给纳闷的。后来,那天晚上,我在店里的卫生间,发现了一张烧过的锡纸。就算俺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我一下子就看出来有人吸毒了,我当时想了半天,只有那丫头的可能性最大!”
尤三姐讲出的话,让我越听心头越紧张,禁不住手心和脑门都冒出汗来。
尤三姐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然,便赶紧对我说:“好兄弟,我跟你讲这些不是成心吓唬你。你听我的话没错,千万别再管她的事儿,那种女人沾了黑道就更可怕了,俺可不想看着你遭殃。”
我赶紧说道:“三姐,谢谢你的好意。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回去把情况和小冉说一下,让她告诉那个姐妹,你这里安排不开时间,洗不了她的纹身了,让她去找别的门店。”
尤三姐也立刻对我说:“忠,咱出来混社会啊,一定要处处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默默地点了点。
片刻之后,当我与尤三姐告别,坐在了返程的公交车上时,心情却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我从目前摸索到的线索中,捋出了一条思路:张淑兰一年以前就来过银川,她不但吸毒而且还加入了“银乱”的秘密组织,并且被传说中已经死亡的东哥包养过。东哥死后,她又去了京城,先寄宿在老张姐姐家,后来又找借口搬出去,伙同别人做仙人跳的黑买卖。她在京城被公安机关抓获并处理以后,混不下去了,便又跑回了银川……
我理不清头脑中那纷乱的头绪,兀自想道:“既然那个东哥已经被烧死了,那么……张淑兰作为一名暗娼失去了雇主后离开银川,去别处谋生是正常的,可是天下那么大,她离开京城以后,为什么不去繁华的南方,却又返回这相对荒凉落后的西北呢?这看起来有些矛盾。除非,银川这边一直有什么黑恶的魔爪,在牵扯和掌控着她,令张淑兰欲罢不能……可是,从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上看,张淑兰又明显跟猫猫不是一伙的,她应该不会和那黑叔有什么瓜葛。那……又是谁在暗中操控着她呢?”
想到这儿,那个失去记忆、而且在戒毒所中度日如年的张淑兰的脸,又泘现在我的脑海里。她就像个令人望而生畏、不想碰触的疑团,本来应该敬而远之。可是,我又不得已……必须去从她那里寻找我想要的答案!
“唉呀,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呀!老张姐姐,我没有及时找到和照顾好淑兰,真的很自责,你能帮指点一下迷津吗?“我心中默默地想着“你如果得知淑兰她现在的状况,会不会因心疼而流泪?你一定会的!姐姐的心地是最善良的,无论对谁,你都充满了爱心。你曾经为了我头部受伤而伤心哭泣……,也曾经因为听到我童年的遭遇而垂泪悲伤……这世界上真正懂我、疼我的人,恐怕……就只有姐姐你了。”
演唱歌曲——只有你
就在我随着公交车的上下颠簸而思绪起伏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回过神儿来晃了晃头,然后掏出手机接听。
只听上官静华警官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说道:“方老师,通知一个情况。张淑兰的强制戒毒期已经结束,并且昨天体检合格了。明天上午你得去一趟戒毒中心,和我们警方一起把她接出来,后面的具体安排,我见了面再跟你说。”
我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说不出来是喜……还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