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三年年末，大雪又是飘了一夜，月色凄冷，映照在这皑皑白雪上倒是把这黑夜又照亮了几分。午夜过后，风停了，雪却仍然下着。这方天地死一般得寂静，甚至能听到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在那看不清路的官道上，一人一驴在明月大雪中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那人身穿一袭白衣，在这茫茫一大片雪中，若不仔细看倒真的看不清切。相比而言，那黑色的驴子在这大雪天却清晰可见。
“大雪一片又一片，山关一重又一重”喂！老兄，你看我这句诗怎么样？那人拍着驴耳朵问道。
“怎么？你觉的不好吗？别这么挑剔好不好。雪落官道人不归，一头黑驴踏雪行。这两句不错吧！有一句专门写你的，这下你该满意了吧！那人一本正经的问道。”在这寂寥的黑夜大雪中这空旷的声音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雪夜藏故事，说与山鬼听”听听这两句怎么样？多有气势，都能和山鬼搭上话了。那人又是叽叽歪歪的说着，倒是驴子听懂了没听懂，就没人知道了。
那个人念念叨叨半天那头驴子也没有搭理他，只是埋头走路。大概自己也念叨烦了，也就不说话了。
大概又走了三四里路，那驴子倒是停了下来，不走了。大雪丝毫没有停歇的征兆，仍然纷纷扬扬的下着。
“喂喂！老兄走啊！”千绝喊道：
那黑驴却还是站在那里，动都未动，好似走累了，准备在这里过夜了。
“老兄啊！这黑夜大雪天，若是在这里呆到天明，怕就不是风雪夜归人，而是风雪人不归啊！走走走，前面有户人家，真的。”千绝好说歹说那驴子就是不动弹，更不搭理他。
“看来我得换头驴子了，你这备赖货，这才走了几步路，这一路上还有我给你吟诗作伴”千绝说完，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黑驴。
良久，一人一驴站在雪地里，人心浮动，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那年在山上，占卜一道小成，就偷偷摸摸地给自己卜了一卦，卦象玄妙，不得其解，大师傅说：“卦不自卜，机不外泄”。不敢去找大师傅解卦，于是就悄悄的找到了最好说话的四师傅，谁知他看完之后，脸色变了又变。又低头想了许久，眼底寒霜，怕是想到一些伤心事。欲要转身离开，却耐不住我百般央求，皱眉沙哑着嗓子说了句：“女子绝情时，伤人最狠，女子情深时，感人最深。说完之后就把二师傅的一坛烈酒喝了个精光。
清楚的记着那天嗜酒如命的二师傅并没有发火，只是幽幽的说了句：“这世间最烈的酒能断愁，忘忧，绝情，杀心。”我只是摇了摇脑袋猜不透这俩人打的哑谜，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觉得四师傅当年的解卦实在是不靠谱。当时年少无知，不解其中深意，大概觉的自己的卜占一道还没学到家。
“后来长大了些，二师傅有一次喝醉了说醉话，“你和你四师傅一样是命奇之人，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了，怎么逃都逃不掉的，……随即沉沉睡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深夜难眠，总是想着二师傅说的“什么命奇之人。”没忍住好奇又软磨硬泡的问了四师傅，他依稀的记得四师傅的神情低迷，眼中含着无限的感伤，嗓音更是嘶哑了几分，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三十年前，有个叫柳江少年刚开始闯荡江湖的时候，做那快意恩仇锄强扶弱的游侠儿，为救人而杀人。救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每天有许多寻仇的，也有许多报恩的。
后来也厌倦了这腥风血雨的江湖，那柳江在绿竹林做起了居士，有时候手上沾的鲜血太多了也就觉得自己是恶贯满盈的罪人。有个使刀少女数次前来寻仇，那柳江动了恻隐之心，每次都手下留情，那少女锲而不舍下定决心要手刃仇人，可奈何柳江武道小成，那少女都近不得身前三丈。
后来柳江萌生愧疚之心。每次都故意让少女坎上几刀，那少女每次看到他血流不止，就满意的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柳江每次都笑着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好似赎罪一般。如此周而复始，转眼间就过去了三个春秋。可能那少女觉的住的地方太远了，不方便寻仇，于是在绿竹林搭了间竹屋，倒是和柳江做起了邻居。转眼间又过去了五年，一个挨刀，一个挥刀。倒是不知不觉间熟悉了几分。
这世间事说来奇怪，有些事到头来真的说不上个原由。那少女后来在柳江面前将她手中那柄手刃仇人的刀子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弥留之际那少女笑着对柳江说道：“我的大仇报了，以后再与你无任何瓜葛，这把刀上沾满了你的血，如今也染上了我的血，现在想来这便是最好的结局，这世间有些事开头是悲惨的，结果大半也落不得好。仇人就是仇人，再喜欢也是仇人。”那少女说完，就死在了那柳江的怀中。世间“情”字，最能诛心杀人。有些事，能说时不想说，想说时却已经不能说了！
他记得四师傅讲完那个故事，又喝了很多酒，望天空中高悬的明月枯坐了一夜，他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在心底倒是真真切切的后悔了，他不应该让四师傅讲这个悲伤的故事。
如今很多事仔细想来到真是不好说也不敢想……”千绝说罢只是苦涩一笑，将往事尽藏在心底。
月西斜，天渐亮，雪未停，天却起风了。
千绝抖落了身上的积雪。伸出手几片雪花落在手上，转眼间便消融了。就这样一边消融一边堆积，倒是不一会儿便将整个手掌盖住了。“此消彼长，盈满则亏，大师傅说的可能就是这个吧！”随即又抖掉了手上的积雪重新张开手，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手中。不一会儿又是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比刚才都落的那层还高，“这就是三师傅说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千绝痴痴傻傻在大雪天盯着几朵雪花发呆。时而发呆，时而乱语，时而静坐，好似魔怔了一般，让人看不清是真是假。
这一夜，玄天鉴千绝武道登堂入室。雪不沾衣，雨不湿身。
冷夜飞雪舞长空，明月凄风角声寒。五更十分，落霞关的号角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城墙被冷风吹的传出来了好远，好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