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姬绛在地道里走了一圈，感觉甚是乏味，这墙壁上没有雕饰，也没有刻文，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好看。但又不想走，就让人去拿了几领草席，铺在地上坐着休息。
侍卫拿了凿子和大铁锤进来，崔瑞安排两人先去砸门。
姬绛说：“就砸那刻字的地方。”
王子朝自称嗣王的这几个字十分碍眼，必须把它给划掉。
“哼，什么铜汁封门，铜汁灌到石门里面，花那么多钱，就没想过，人家可以把石门砸烂吗？”姬绛一心想看到石门打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侍卫们干活。
白尘笑着说：“把这石门里的铜拿出去熔了，都够发家的了。”
“这都是防人家盗墓的招法。盗墓的不敢弄出动静，对付他们还有点用。只是这里不是陵墓啊。”崔瑞说。
三个人眼睛都望着石门那边。
侍卫一个握凿，一个抡锤，凿了几下，发现石门十分坚硬，居然连痕迹都没有。不禁加大了力气，锤子抡了十几下，石门上就一点点划痕。
姬绛看到这情形，不禁大怒：“你们没吃饱饭吗？不行就换个力大的来。”
抡大锤的侍卫闻言惶恐，使上了吃奶的力，把握凿的侍卫吓得手都发抖，差点把手都给砸到了。
郑国发现了问题，让他们停下，上前仔细查看。用手摸了摸，只有一点石屑，划痕非常浅。
“这什么石头？这么硬？”郑国喃喃自语。
“难道还是用元晶做的？”白尘凑上来，仔细看。
“不是，你看这不是有碎屑吗？就是这石头太硬了，连钢凿都凿不动。”
崔瑞怪道：“那这石头是怎么从山上取下来的？要知道，过去还没有钢凿呢！”
姬绛皱眉道：“那这字是拿什么刻上去的？”
大家仔细看看这字，第一眼看见它，觉得字迹刻得浅，还以为拿硬器随便划的呢，想不到刚才凿了几十下，就凿在“嗣王”两字上，砸了至少二十多下，这字居然还清晰可见。
“你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姬绛郁闷地问。
郑国摸着那石门发呆，几乎把脸贴到石头上。
三人连侍卫，都一起望着他，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工夫，崔瑞终于忍不住问：“你看出是什么了吗？”
郑国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困惑地说：“难道是陨石？”
大家都惊呆了。
这么大的陨石？开玩笑吧？
它是怎么做成石门的？
陨石那么硬，这石门那么平整，拿什么削的？
郑国苦笑了下：“陨石是很硬，跟那元晶有的比，最硬的钢凿也很难动它。但也不是说就不能动，只是那些方法旷日持久，非一朝一夕能完工。你们没听说过滴水穿石吗？再硬的石头，也有办法凿开，只是，要费多少工时，那就不知道了。”
姬绛听了，也很是沮丧：“我知道陨石很硬，这一时半会是没办法了。你不是说还可以从边上挖一条地道绕过去吗？”
“这个倒是不难，只是要好几天。”
“为什么？”
“要从外面石壁开始挖。”
“为什么要从外面？把这石壁撬开不行吗？我看这石壁都是磊上去的，撬开就是了，撬开！”姬绛狠狠地指着这石壁。
侍卫们马上就干，拿铁钎到处去戳。但居然找不到一丝缝隙，一处缺口。没有缝隙，怎么撬？
看到侍卫们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戳，姬绛他们四人也傻了眼，这石壁居然毫无缝隙，这也大出意外。
“行了行了，别瞎转悠了。”姬绛指着石壁的角落，“就这里，凿一个缺口出来吧。”
侍卫们拿起凿子，叮叮当当凿半天，终于凿了个口子，大喜过望，用铁钎子去撬。
“等会！”郑国忽然大喊。
大家都吓了一条。
“其他人先退到石壁外面去，以防意外。”
于是，姬绛跟所有侍卫都退到没有石壁的地方，只留一个侍卫在那撬墙壁。
满以为石壁上的石板会掉一块下来，谁知道撬半天，纹丝不动。
姬绛又以为侍卫没用力，忍不住又骂了句：“又是个没吃饭的，哪个力气大的去替他？”
那侍卫听到姬绛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全身筋肉暴胀，用脚顶着墙，全身几乎悬了起来，只听“呀——”一声大吼，整个地道都被震得嗡嗡响。
随后“啪”的一声响，大家以为石板撬开了，一看，原来是那铁钎弹飞了，而那侍卫摔倒在地，累得起不来。
众人犹犹豫豫地上前查看，只见铁钎都歪了。赶紧查看那侍卫，万幸没伤着。
姬绛见铁钎都这样了，知道这侍卫用尽了力气，已经虚脱了，不敢责备他，赶紧让人把他扶出去。
一时，大家都懵了，站在那，个个都在发愣。
郑国跟崔瑞凑到那缺口查看，崔瑞说：“太子，这石板很厚，凿进去有三寸深都没见到土。”
郑国说：“我怀疑这石板是互相嵌在一起的。”
“你什么意思？”姬绛傻傻地问。
“就是在石板上凿出榫卯来，互相嵌在了一起。石板本来就厚，相互咬合得又很紧，怕是很难撬得动。”
姬绛欲哭无泪，心里说：祖宗，到底哪个祖宗做的，这也太坑了吧？
“奶奶的，既然这石板能吃凿子，那就给我凿烂了！”姬绛怒道。
郑国是搞工程出身的，见姬绛如此震怒，忙劝道：“太子殿下，这石板，必须找石匠来凿，你这些侍卫都不是干这个的。今天已经够累的了，这急切间又不得其法，不如先出去，回头再好好弄。”
崔瑞忙附和道：“没错，这话对。太子殿下，你看，兄弟们都累得够呛，这里又不通风，我们还是先出去透透气。等我出去找人，让匠人来干这活吧。”
姬绛在这弄了半天，徒劳无功，啥也没看到，气到肝都要着火，但冷静一想，郑国说的也对，只好同意了。
四人带着侍卫们出了地道，姬绛让侍卫们休息片刻，去把地道清理下，点上火把，日夜看守。
郑国思前想后，觉得地道里是周人的大秘密，而自己对此完全没兴趣，没必要赖在这里。
于是，对姬绛说：“如今既已决定凿破石板，再往里挖，这工程就简单了，崔兄完全胜任，我就没必要在这里了，我还是去修渠吧。我与侯氏的人约定的时间也就几天了，也快开工了。”
姬绛想了想，说：“修渠这事，也耽搁不得，既然如此，郑先生就暂时去侯氏修渠吧。假如有什么问题，我再请先生过来。”
白尘说：“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没必要今天出城。晚上一起喝个酒吧，明早再走。”
郑国推脱不得，只好留宿一晚。
姬绛手下去招募石匠，这半天就歇了下来。吩咐厨子去弄点像样的酒菜，犒劳一下各位侍卫。
傍晚时分，一个简单的家宴就在殿堂里举行。崔瑞，白尘，郑国三人在殿外等候，不一会儿，太卜也来了，崔计跟在姬绛身后，也过来了。
崔瑞一见崔计，大喜，忙上前搂住他肩膀：“哥，你出来啦！”
崔计见了熟人，也是分外高兴，说：“太子顾念旧情，不怕我拖累他名声，悄悄把我接回来了。”
白尘问：“那个漆无知，为什么不接回来呢？”
姬绛有点怅惘：“漆先生有点棘手，他需要人血供养。”
白尘皱眉道：“按照惯例，他到现在，应该要吸两次人血了，不知你们给他吃吗？”
姬绛脸色有些难过：“暂时用羊血，猪血。”
“这样可以吗？”
崔计打断白尘的话，说：“白兄，你别问了，这个漆无知，现在的状态有点惨，喝不到人血，用猪羊的血，能吊住他的命，能压制住他的癫狂，但是，但是，他现在整个人都变了样。”
“变什么样了？”崔瑞问，“你见过他？”
“他被抓的那个时候，脸色是绿的，你之前也见过。他现在全身变成蓝色的了，神情很憔悴，一直在睡觉。”
大家听了默然无语。
姬绛叹口气：“唉，我们先吃点酒菜吧，漆先生的事，容我从长计议。”
入了座，郑国在这些人里，自觉不是核心人物，多喝酒，少发言。就只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这个漆无知，原来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字吗？”
崔瑞说：“对，我们原本都叫他秦先生，哈哈，原来真有名字。”
白尘问姬绛：“太子，你们有没有把那个什么鄋瞒国的事告诉他呢？”
姬绛点了点头，却没有细说。白尘也没有再问。
席间，他们也不讲地道里的事了，聊了些各国的风物，然后席散，就各自歇息去了。
郑国在自己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作为韩国一个职位不高的水工，在匠人里面地位很高，然而毕竟只是个匠人，受到周国太子的青睐，确实有点感动。
崔计滥杀无辜，姬绛也不顾名声，感念旧情，而私放回家。这种礼贤下士的做派，确实是个有气魄的人物。
自己能为姬绛做点什么，就尽量去做点吧，为人应该知恩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