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黄菲来说，终于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
她走到门口，抬起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只是特别想哭。
特别想徐应。
身体已经开始痛。
她颤抖着身子拿起手机，这才想起徐应此时已经被抓，根本联系不到他。
“没关系。”黄菲任由手机从手里滑落：“没关系徐应，我害了那么多人，耽误了那么多人，至少我可以一直陪你。我先过去，在那边等你……”
案件结束。
好像穿越了时间和地点，去过另一个世界。
所有人传阅黄菲的遗书，最后交给蒋峯。
蒋峯将遗书反扣在桌上的时候，大家的思绪才回到办公室里。
大家相互之间看了看，除了哀叹以外，都没有说话。
“每一次案件结束之后，才发现无论最开始多么严重的案件，在最后反观时，反而觉得非常粗糙非常简单。如果在最开始案件没有发生的时候，双方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理智，我们根本不会到这里来。”包谷米每一次的总结，总是过于理智。
“黄菲太……我也不知道。”翟翌晨毕竟是女生，最近发生的案件，震彻她对于爱的认识：“直到现在，看到父母为了孩子可以和世界为敌，看到爱人为了彼此可以无视别人的生命……”
翟翌晨眼神流转看到蒋峯正望着自己，心中一暖：“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这样的爱，太贵重了。”
蒋峯坐在翟翌晨身边，微笑着揉揉翟翌晨的脑袋。
陈天然看到大家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心中有些着急，舔舔嘴唇双手在裤子上摩挲着：“案子结了，我们今天就回吧，好么？”
未等蒋峯说话，电话响起。
“你……”还未等蒋峯开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呼喊。
“我已经定了晚上的解秽酒宴喔，你们快点回来吧。”K的声音自带敲击键盘的机械声，未等蒋峯回应自顾自挂断电话。
蒋峯有些诧异的看看手里的电话，确认自己真的是接到下属的电话，而不是酒店的推销电话。
“我是你的上级啊，”蒋峯重新将电话打过去。
“是啊，要不我为什么给大家订餐。”K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只手指抬起，习惯性的时刻准备挂电话。
“那你是否该先问问我吧？”
“蒋队，大家跟随你刚刚处理了一宗非常辛苦非常负能量的案件，会有辐射的，这顿饭吃的起吧？”K翻了个白眼，常年旅居国外的技术人才，比包谷米还要不通人情世故，他摊开手询问。
“吃的起……”这话听起来没错，但好像有点令人接受起来不太舒服呢……
“你们现在告别半个小时，车程二小时我给你们预留三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三点，我定了晚上七点的饭菜，够贴心了吧？”
翟翌晨和陈天然，默默的擦擦额头的汗水，两人相视对望一眼，一副“还好他不是领导”的表情。
包谷米见怪不怪，看到蒋峯朝自己投来疑问的眼神，耸耸肩道：“他和机器呆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一些机器人的特质。算好啦，至少还知道工作结束之后一起吃顿饭。”
想到有人在等待自己回家，所有人好像一路上都恨不得站翅膀飞回去。
蒋峯开着车，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偷偷看看翟翌晨的表情。
后座位的包谷米已经舒服的睡着了，手里的电脑掉在陈天然的脚上。
陈天然一边给女朋友打电话，没有注意到突然袭来的危险，下意识刚要喊，看到包谷米睡得那么香，只能恨恨的捡起电脑在包谷米的脸上扇扇，继续乖乖打电话。
“你要是累了，就睡吧，到了我叫你。”蒋峯望着翟翌晨打了个哈欠，一只手伸过去，要帮她盖上眼睛。
翟翌晨看到后面两位同事，轻松的神情，忽然觉得工作结束之后的回程路，简直是体味幸福的路途。
她打开广播，听着悠扬的歌声，渐渐睡着了。
K选择了一家离单位并不太远的酒店。
一楼是酒吧，二楼才是一起吃饭的餐厅。
大家已经上楼找座位，蒋峯将车停好才进来，正好看到陈曦坐在酒吧旁边喝酒。
“陈曦，一个人？喝闷酒吗？”蒋峯趴在陈曦旁边的桌上，打招呼。
“刚下班，准备喝一杯就回家。”陈曦扬起酒杯和蒋峯打招呼：“一起吗？”
蒋峯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冲酒保打招呼：“这位先生和我们一起，在楼上吃饭，账单记在我那里。”
落座的都是和办案方面的工作人员，大家吃吃喝喝，听着大厅里的歌，笑完之后又觉得有些落寞。
毕竟，比起抓住杀人凶手。
更希望没有这样的案件。
“虽然我是靠这个赚钱，但是我更希望我这种人失业。”陈天然指着自己道。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对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翟翌晨忽然眼神流转，想到一个鬼点子：“桌上的空酒瓶我随意转，转到谁，谁就给我们讲一个他工作生涯中印象比较深的案件，怎么样？”
一听到这个游戏，大家不由得叫好。
既可以忘记工作的辛苦，又可以给年轻的办案人员介绍经验。
在座的各位都是罪案爱好者，这简直是开启了一场大派对。
在一片叫好声中，啤酒瓶开始转动起来。
“1，2，3……”
啤酒瓶渐渐停止下来。
大家一手握着酒杯，望着酒瓶。
有些没有案件可讲的，偷偷拍拍桌子，希望可以靠振动将酒瓶转过去。
大家屏气凝神，酒瓶终于停了下来。
抬起头，正落在陈曦面前。
“哇哇哇，这件事是你们法证之夜我，”翟翌晨作为派对主持人比办案人员果然熟稔很多：“来吧，血痕检测，还是伤痕检测，还是DＮA，我们都行，来吧，说一个！”
蒋峯远远一边喝酒一边望着翟翌晨夸张认真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
“这么热闹。”蒋励来到蒋峯身边，拿了杯酒和他碰杯：“辛苦了。”
敖君站在身后解释道：“陈天然的朋友圈说你们在这里庆功，蒋队来慰问。”
“哎，说什么慰问，我也很想玩的。”蒋励伸手示意敖君不要摆官谱，站在蒋峯旁边扭扭脖子望着那边热闹的年轻人：“干嘛呢？”
“等着陈曦爆料呢。”
听到这话，蒋励挑挑眉有些惊讶：“那可真要听听了。”
也许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或者是在快乐的感染中，陈曦面色绯红，双手举起道：“谁说我们法证部门全是这些检测，我要说的，你们绝对没见过！不过我提前声明，在我没有说完之前，不接受任何提问和质疑……”
“哇哇哇哇……”一听就知道有故事听，翟翌晨立刻示意大家积极鼓掌。
陈曦仰头喝光了手里的酒，陷入了回忆……
“这个案子，叫冰人案。
有一年冬天，我们接到一个村子打来的报警电话，一个人在遛狗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尸体。
村子的路都是土路。当时是2月份，前一个星期刚刚下过雪，当时雪正在融化，碎石土路上全都是泥。当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必须穿着雨鞋，双脚直到脚腕部分都陷进了烂泥之中。
我们法证部门开始对现场进行照相，查看。”
陈曦一边叙述，双手一边转动着，努力向大家示意当时的情况。
所有人都不说话，默默的听着。
“一个年老的男子躺在这条村路的旁边，他被冻僵了。我的意思是，他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并且他身上除了一条内裤外，什么都没有穿。
我们认为这可能是体温过低造成的，有的时候，体温过低的人可能会以为自己很热，他们会脱掉身上的衣服并把它们扔掉。
我们试图将尸体搬走，但是没有成功。
尸体与他身下的土地冻在了一起，而他身下的冻土大约有二十五厘米那么厚。”
说到这里，陈曦点点头撇撇嘴回应大家疑问的眼神：“我们试过用小斧头，小刀，小铲子……希望将他身边的冻土铲碎。但是我们砍不动，土冻的太坚硬了。”
“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工具可以使用？有人说了句笑话，说他可以去参加冰展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拿第一。于是我们想起来了冰锥，用冰锥一点一点凿碎尸体旁边的冻土。这样我们干了很长时间。天阴沉沉的，总是一副想要变黑的感觉。这时我的一个搭档也过来帮忙。
他是新来的，刚刚到我们这里接受了大约一个星期的培训。
他拿起冰锥开始工作。
突然我听到他一声惊叫：‘哦，******！’”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陈曦的眼睛里充满狡黠。
“这是一个线索。每当我们听见这句话，就直到发现了新的线索。
于是我赶紧回身去查看。结果我看见那个冰锥从那具僵尸的肩膀上穿了过去。
原来我的同事正在用冰锥凿冻土的时候有人和他说了句话，结果他把冰锥凿偏了，正好扎进了死者的肩膀。
他冲我哭丧着脸道：‘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立刻生气地冲他吼道：‘还不赶紧把那该死的玩意儿拔出来！’
于是我们就在现场处理记录中记下了这件丢人的事情，然后继续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