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鸽笼是昔家与北山关通信专用,昔君文急忙从鸽腿取下信纸,见上书:“近日,余察北山有易装过关之属,查不得其行何为。吾思及四平,望君文警慎,务保家之万全。--毅。”
昔君文已清楚信中的意思,转身回到书房拿出笔纸,重新写道:“过关者刺客也,昨其七夜入,经众之力,幸得保举家安平。其行功高武利,务请严诘防之于北关,阻其未施之谋也。今之四平,恐已不足昔立身,余即携家亲赴京,途遥路艰,我寡敌众,复会恐不敌,切请叔援之。--君文”用于飞鸽传书的信纸不大,昔君文尽量把字写得很小,才得以写下以上文字,吹干墨迹立即缚上鸽腿放飞而去。
昔君文放出信鸽后心里更加焦急,因为二叔的信上没有注明日期,他不知道二叔的信是何时送达的,若非这几天日被其他事情耽误,他每日来此收取书信,如果刚才的信是二叔前几天就寄到来的,那么在四平镇已不知道潜藏了多少人,昔君文不知道以现在的人手,如何能度过今夜,如何能保得大家平安。
昔君文忧心忡忡地回到前院,此时院子已经用水冲洗过,地上仍然残留着点点血迹,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没有散去,张护卫三人都回到房中休息养伤。
此时昔家所有人都聚在大堂之内,昔母、罗氏和吴奶奶三人最为心急,不懂事的昔旌、度万儿和昔丰飞自顾自的玩儿,昔悬没有休息在一旁看书,年纪最大的昔太夫人此时最为冷静,正与周炜说话。
昔君文道:“昨夜毛贼入院行凶,幸好有张护卫等三人出手相助,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动手、何时动手,所以为了护周太医和这里所有人的安全,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二叔,二叔收到信后,很快就会派一些帮手过来。”昔君文知道,私自调兵很容易给其他人落下口实,所以故意着重说调兵是为了保护周大医。
周炜已年过不惑,昔君文听说虽是事实,但其中的小伎俩自然也瞒不了他,言道:“我们为何要调兵,我们可以赶到北山关寻求庇护,如此岂不两全?”
昔君文道:“周神医有所不知,从四平镇到北山营地,这一段路十分凶险,我们一行人有老、有弱、有病、有幼,用两天可能都赶不到北山营,如此我们必定需要在外风餐露宿。风餐露宿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对方有多少人手、藏身于何处我们都不得而知,贸然出镇,很可能是羊入虎口。而北山营的兄弟们常年在这一带操练行走,对附近道路非常熟悉,如果轻装急行,一日就可赶到四平镇。”
周炜看着昔君文,赞许的点点头。
昔君文见到母亲和妻子满脸焦急之色,提亮嗓子道:“大家都不用担心,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大家昨夜都没睡,现在都回屋休息吧。二叔的人很快就到,在此之前,大家最好不要出院走动。”昔君文这一席话并没有让堂上众人焦急之情有半分好转。
昔君文叫住昔丰飞,道:“你去后院盯着鸽笼,一有消息送来,立刻过来通知我。”闻言昔丰飞立刻蹦出屋去。
仅过得片刻功夫,昔丰飞就回到堂内,大声道:“爹,鸽笼已新来了鸽子!”
昔君文暗叫:“不好!难道北山关真的出了事。”他才刚放出信鸽不久,信鸽应该连北山营都没到怎么可能立刻就收到回信,他料定是北山营出事了,所以立即奔往后院取阅书信,留下堂上众人一脸地惊愕。
见信上写道:“已逾二日不得子之回书,余心甚忧,已于昨午后使五什(注1)赴四平。--毅初四”这封信上写了日期,今天正是四月初四。
知道北关没有出事,昔君文心头一松,但随即更加不安起来,二叔(昔毅)信上说,他写上一封信是在两天之前,也就是说,很可能在四平镇此时已经隐藏了很多刺客,这些人很可能就混在今晨围观的人群之中,己方的情况,敌方摸得一清二楚,而且昨夜的刺杀,很可能只是对方的试探。
昔君文曾做出过各种假设,包括他们的刺杀目标、最终目的、背后指使等。现在,不管之前他们的此行目的,刺杀的目标是不是自己这些人,昨夜反杀他们七人之后,自已这些人,一定被都被加到他们的刺杀名单之上。现在,昔君文只能希望,北山营的帮手尽快赶到。
回到堂上,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尽量保持冷静,挤出一点笑容道:“二叔传来的信上说:‘他已经派出了人手,他们很快就能赶到,让大家都不要担心。’”昔悬君文又是几番安慰,才让众人散去。
……
转眼到了中午,昔君文简单的用过饭,然后就一直坐在院中石凳之上,他此时心急如焚,按信中所述,二叔在昨天下午就派出了人手,今天上午,这些人就应该赶到四平镇才对,心道:“一定是路上出了状况!”
转眼过了未时,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黑,昔君文内心地焦急已隐藏不住,这时昔太夫人走了过来,坐到石桌之旁。
昔太夫人道:“君文,你先进屋去休息一会儿吧!”
昔君文仍提神镇定道:“奶奶,孙儿不累。”
昔太夫人知道他的心思,缓缓地道:“君文,现在的你,就和当初你父亲一样,他最年长,所以常常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从来不愿让他弟弟们和我操心。”
“奶奶,这件事孙儿可以应付的。”
昔太夫人道:“我知道君文做事最让人放心,但一个人总有力不从心时候,很多事情有更多人一起做容易很多。因为从小你父亲对弟弟们的爱护,让他弟弟三人也很快懂事,所以你二叔四叔都选择了从军,而你三叔也在得知你父亲需要帮助时毫不犹豫赶赴前线。你父亲能第一个当上将军也是因为他有很多很多愿意追随他的人,因为他们都在做一件相同的事。”
“奶奶。”
昔太夫人道:“他们守护边疆其实也是在守护自己的家,他们把家都在自己身后。战场上的荣誉与军职仅仅是他们努力保护家人平安幸福所附加的奖励而已。”
“奶奶。”
昔太夫人仍缓缓地说道:“你们在前线冲锋撕杀,家里人何尝不是时刻牵挂你们的安危,你们的努力家里又如何不知。”
昔君文已热泪盈框。
“你父亲、你二叔、你三叔还有你都跟你爷爷一般的性格,我多想让你们能如老三还有我这般多好,不拘泥凡俗,能放开心扉、懂得满足,我们全家就可以如度万儿和昔旌一样的简单、快乐。”
“奶奶。”
昔太夫人道:“你安心休息,我了解你二叔,他在做事一点都不比你差,现在他们四兄弟中离家最近且有能力护住这个家的只是他,我从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君文你要明白信任是相互的,亲人间的信任、职属之间的信任,得到的信任总不会付出的少,你多付出一分,别人再回报你多一分,你的每一分付出别心都感觉得到,当你做到了这些你就不会再在此处坐立不安了。”
昔君文道:“奶奶,孙儿明白了。”
昔太夫人道:“好孙儿,有事情可以多问问你二叔。”
“嗯。”昔君文忽然的立身而起,因为他听到有一大队人马正在往这边过来,但来人的方向并不是北山营方向。
……
(注1):军中编制,五人而伍、十人而什、百人而卒、千人而率、万人而将,信中五什就是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