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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善恶一念定是非

一日后正午,太姥山凤天山寨一名老者半坐半躺地软在椅上,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他老迈的脸庞上,只见他面上满是悲愤欲绝,显是伤心已极,却不知是什么大事,居然令他如斯之痛。

只见一名青年急急奔上台阶,大声道:“老寨主!刘瞎子害死大当家的,咱们还等什么?快快下令剿灭他,为大当家报仇啊!”

此言一出,阶下山匪尽皆惊呼,一人快步奔出,此人身披金甲,一望便知是位寨中名将,他面色铁青,抱拳道:“老寨主,大当家的有大功于山寨,现下如此遭遇,若不能为其复仇,便是愧对与他!还请老寨主下令!”

那青年猛地跪倒于地道:“老寨主!齐伯川所言极是!还望老寨主成全我等心愿!”

齐伯川身形高壮,又是身披金甲,却也是双膝跪地,低头待话。

有一名山匪逾越向前道:“老寨主,复仇只是至关重要。但最最要紧之事,便是立下新的当家的,以免奸人趁隙作乱我。”

一众山匪听了这话,一同跪倒在地,齐声道:“国家不可一日无主,山寨不可一日头,请少主继位!”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激得寨子里回音缭绕,不绝于耳。

耳听无数劝谏,老者面色犹疑,似在长考不休,那青年少主年见了老寨主的神情,喉头微微滚动,似乎甚是担心,众山匪见老寨主犹疑,更是急劝。

良久良久,那老寨主终于下定决心,举起颤抖不止的手,轻轻的挥了挥。众山匪见状大喜,同时拜伏在地,大声道:“老寨主英明!”

青年少主哈哈大笑,不待说话,便急奔于寨外,大声叫道:“来人!给我召集人马,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老寨主听得此言,口唇颤抖,好似要说什么,几次想要起身,却似力不从心,终于叹息一声,软瘫椅上。

凤天山寨新主已定,少主秦天为新的大当家,各路兵马已至山寨,皆已做好战事,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寨门门打开,三万人马,刀枪剑戟,寒光照天,众头领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偌大的凤天山寨只闻马蹄声响,四下静悄悄地别无人声,肃杀之气传来,寨中百姓无一人敢探头张望。

大军开至旗隆山寨,当先头颈喝道:“下马!”万军勒缰,一同下地,端的是整齐划一。众人仰起头来,见眼前好一处大寨,寨门上匾额写的是“旗隆山寨”四个烫金大字。

那头领伸手一挥,喝道:“进攻!”两旁山匪提起巨木,云梯朝向旗隆山寨进攻。

“砰!砰!砰!”

撞击声不绝于耳,那是重物撞在寨墙的巨响。

旗隆山寨,数百名老弱妇孺挤在寨子里,人人面带惊恐,听着可怕骇人的轰天巨响,每一下撞击声都敲进他们的心窝深处,似要将他们的魂胆撞碎。几个妇人挤在一起,泣不成声。

一名少妇昂然站在寨中中,她身穿貂袍,容色艳丽,想来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她左手牵着一名孩童,右手抱着一名婴孩,都是她亲生孩子。

一名长者走上前来,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凤天山寨杀来?”

那少妇摇了摇头,道:“昨日传来消息,说当家的将那凤天大道当家的杀死!”

那长者身子一震,颤声道:“那……那为何要不早些逃命?”

少妇道:“原本以为小人谗言,一心加害当家的。如今看来此事不假!”

重物猛击,震天价响,那长者面色惨澹,道:“我们便这样坐以待毙么?”

少妇紧泯着唇,一言不发。男童倚偎在娘亲腿边,身子微微发抖。

霎时间,“砰”地一声大响传来,众人的心跳似给这声巨响震停,一齐凝视着即将断裂的门闩,那长者颤抖着嘴唇,喃喃地道:“进来了……要进来了……”看来只要再一下重击,大门便会给震破。

那少妇高声道:“大家听好了,闲杂人等一律进屋躲避,李老,取当家的拐杖来!”

李老急急取来一根金拐杖,交在那少妇手上。这拐杖赤金所就,上刻龙纹,乃是武林第一天机老人所赐,少妇握紧这拐杖,知道这是满寨老小活命的唯一希望。

少妇俯下身去,将怀中婴儿交给儿子,道:“呈长,带着弟弟进屋。”

男童面色恐惧,颤声道:“娘……那你呢?”

少妇微微一笑,道:“娘要和他们说道理,你先进去吧。”

男童大声道:“我不要,我要和娘在一起。”说着抱住娘亲的腿,只是不肯走。

少妇向李老使了个眼色,管家急急上前,拉着小男孩走了。

小男孩满面惊慌,回头大叫:“娘!娘!”

少妇听了儿子的叫唤,却不回头,只独自站在院中。

“轰隆”一声,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大门往两旁倒下,烟尘弥漫中,当先走进一名腰悬弯刀的阴沉男子。

少妇喝道:“来人狂妄!安知此地是为何地?”

那男子冷然道:“此刻我等已经攻入山寨,这等话就留在黄泉诉说吧!”

那少妇哼了一声,道:“凭什么你们如此霸道?”

那男子提声喝道:“刘瞎子胆敢杀害凤天大当家的,”说着挥手,大批人马猛朝屋内杀来。

那少妇伸手拦在道中,大声道:“这是天机老人赠送的拐杖!代表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们敢动我家一人,要你们好看!”众众山匪见她高举赤红金拐杖,傲然凛视,都是为之一怔,一时无人敢上。

那男子手持大刀,走到那少妇面前,冷冷地道:“让开。”

那少妇厉声道:“我家老爷乃是天机老人大弟子,在此开宗立派,你等胆敢放肆!”

那男子森然道:“你退不退?”

少妇戟指骂道:“无耻奸贼!我是旗隆山寨主母,焉能受你威吓?”

那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前走上几步,道:“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忽听外头一声断喝,鲜血洒入屋内,满堂众人大声惊叫,好似发生了什么惨事。

男童人矮腿短,看不到外头的情状,他急急拉住管家,惊道:“娘呢?我娘怎么了?”

那李老早已哭得泪人儿也似,垂泪道:“少爷,你……你娘她……”

话声未毕,只听远远一人叫道:“旗隆山寨老小听着,有敢反抗者,立斩不饶!这女人就是个榜样!”霎时间大批凤天山匪已向屋内涌入,人人手持兵刃,神态猛恶。

门口凤天山匪掩刀砍杀,几名亲人惨叫一声,立即倒卧在血泊之中,小男童吓得魂飞天外,他抱紧弟弟,惊叫道:“大叔!我娘呢?我娘呢?”

李老用力往他一推,叫道:“快走!带着你弟弟走!”

小男童咬牙道:“没见到我娘,我哪里也不去!”

李李老喝道:“快些走了!”

小男童还待倔强,忽见一支弓箭射来,正中李老后背,那管家霎时面色惨白,身子慢慢软倒。

小男童惊道:“大叔,你……你怎么了?”

李老抓住男孩的肩头,喘道:“少爷……你…你快从狗洞爬走!千万千万不要回头看!”

小男童还待再说,李老奋起最后气力,用力往男童背上一推,大叫一声:“跑啊!”

小男童给这股大力一推,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他还要回头,忽听远处传来“啊”地一声尖叫,那男童认得这是舅母的声音,他心中忽然惶恐,霎时自己也是一声惊叫,惶急地抱着弟弟,便往后厨逃去。

正跑间,背后一个声音暴喝道:“大胆小子!还想逃!”那人来得好快,举刀朝背后砍来,小男童尖叫一声,矮下身子,从桌下钻了过去,那刀砍了个空,只把木桌劈裂。

小男童往外一滚,朝后院冲进,怀中的婴儿受不住震荡,猛地哭了起来,小男童又惊又怕,半滚半爬地进了后院。

“小朋友,哪里走啊?”

小男童听了这话,即使年岁如斯幼小的他,也知绝望已临,他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后院里摆张太师椅,坐着一名阴森男子,他身后站满军士,人人都挂着一幅冷笑。

男子阴侧侧地笑道:“小朋友,不可以乱走动哦!”

小男童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只是害怕,便在此时,两旁的山匪猛地冲上,硬往他身上抓来。

惊骇恐惧之中,小男童知道只要给人抓住,决计是死路一条,他抱住弟弟,直往后墙冲去,墙下便是李大叔说的狗洞,那是平日万万不准去玩的处所,但在判人生死的刹那,狗洞却成了活命的唯一道路。

男童像受了惊吓的小狗一般,连滚带爬地冲向狗洞,耳听后头军士的呼喝,他一手抱住弟弟,一手掀开盖在洞上的竹篓,哭着叫着,猛向狗洞钻了进去。

眼见男童朝洞内钻入,后头几人大喝:“他妈的!死小鬼跑啦!”不旋踵,立时有人向狗洞爬来。

男童抱着弟弟,四肢急爬,匆匆朝洞外溜出,正要探头出去,赫然见到两只裤脚挡在眼前,他偷眼往外看去,只见洞前的街道上满是兵卒,人人手上拿着明晃晃的钢刀,那男童知道狗洞外也有官兵,现下若要出去,定是死路一条。

彷徨骇异间,只听一人骂道:“死小鬼,这么能跑。”

那男童回头回去,脚后又是一个狰狞男子爬了进来,小男童想朝外爬出,可外头更是凶险万状,年幼的他,当此必死无疑之刻,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猛听“轰隆”一声,巨响传过,头上的高墙缓缓往前倒下,直往院内兵卒压落,霎时阳光耀眼,映上小男童的脸庞。小男童满脸惊奇,抬头朝上去看,只见墙上站名男子,此人身穿斗篷,手提长剑,睥睨着脚下兵卒。

几名山匪喝道:“大家快上!”

弓弦连响,万箭齐发,无数人马蹲在地下,对着墙上不住放箭,那男子猛从墙上跳了下来,斗篷一挥,已将飞箭荡开,他虎吼一声,举剑朝人群杀去,一名官差举刀挡格,当地一响,竟将那山匪连人带刀地斩为两截。众山匪差惊骇之余,逐步向后退却。

那男子抱起小男童,沉声道:“我是慕容安,是你父亲的好友,你娘呢?”

小男孩热泪盈眶,颤声道:“我娘她……她……”

那男子惊道:“你娘她给害了么?”

小男孩不知如何回答,霎时放声大哭。

便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小男孩只觉腰身一阵剧痛,他低下头去,只见腰间血流如注,却是开了一个大洞。

那慕容安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是火枪!”

小男童张大了嘴,这枪伤痛彻心肺,泪水不停地滚将下来。

慕容安怒气勃发,喝道:“不过是个小小孩儿,你们却也下得了手!”他怒目看着后头的火枪手,举剑一挥,凌厉剑风斩落,霎时满天人头飞起,只见院中一条黑影左扑右闪,长剑杀处,当者无不披靡,众官差不敢再挡,纷纷窜逃。

领头山匪喝道:“找掩蔽,长枪手上前!”黑旗一招,屋内又冲出百名长枪手,众人举起长矛,猛往方子敬戳去。

慕容安狂吼一声,举足一点,便从无数长矛上跃了过去,半空一个翻滚,长剑斩落,已将那山匪腰斩两段。

众山匪见他悍勇如斯,都是吓得呆了,一时急急后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阴森男子跳了起来,喝道:“火枪手快快动手!别让他走了!”火枪手立即端枪凝立,百枪齐发。

慕容安听得轰隆之声不绝于耳,连忙往地下一扑,枪子儿打在墙上,只射得蜂窝也似。

他不愿与山匪缠斗,脚下一点,翻墙便走。

甫出墙外,猛听无数叫嚷:“出来了!大家快上啊!”顿时刀光闪动,也有无数山匪杀来。

慕容安掏出怀中金镖,便往前方掷去,那金镖力道雄浑,中者无不透体而过,顷刻之间,便已倒下十来名军士。众兵卒慌忙退开,跟着连连放箭,慕容安挥舞斗篷,将自己和那男孩护住。

战到此时,饶那慕容安武功高强无比,左肩也已中枪,右腋更插了只飞箭,他左冲右突,霹雳雷霆般地又杀数十人,但他自己身上也满是鲜血,情势大见危急。

便在此刻,怀中的男孩难以抵受疼痛,他一阵颤抖,从慕容安怀中摔了下来,方子敬伸手拉住,喝道:“小朋友!你撑住点!”

小男童泪如雨下,将手上婴儿递给方子敬,哽咽道:“大叔……我…我求求你,带我弟弟……带他去找爹爹……”

慕容安见那男童命在旦夕,心下沉重,伸手接过婴儿,点了点头。

小男孩面带微笑,好似回到了娘亲身边,缓缓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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