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熙共有百姓三亿人,有半数是偏远地区的居民,有参军人数一百八十万人,分拨到私军、禁卫军、御林军等各处还有八十万是常备军。而剩余人数,多以妇女儿童老人为主,他们或是经商或是靠乞讨为生,鲜有上榜做官。而长熙规定的税收是三分之一,那请问皇上,一户人家每天只能买得起三个馒头,三口人,原是一人一个馒头,现要收税三分之一,余下的钱只够买两个,且这是那家人一天的唯一粮食,您觉得百姓如何想?”
话毕,整个紫云宫里鸦雀无声,就连百里轩也耐住性子听她说。
“国内情况皇上又不是不了解,所谓的反动即为反压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我想这句话皇上比我更清楚吧。”
她说完,半晌内没有人开口说话,坐在龙椅上的百里轩只是冷笑了两声。
她能清楚感觉到百里轩对她投来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打量那么简单了。对于时九烟来说,突然一下变了性子,换谁也是吃惊的吧。不过能在她面前表现的如同没事一般,那还真不是一般人了。
“长熙法律明文规定,各级官吏不得采用私自手段加收赋税,不得剥削百姓私有财务。皇后娘娘这话是从何起啊?”白垣急了一头的汗,眼见着他再不说话这个私用私军又伤了百姓的罪名要坐实了。
坐实了也就罢了,如果一连带的把家底都翻出来那他大半辈子可就白活了。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时九烟要掀了他白丞相府的房顶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本以为搬出了法律这个东西便能把时九烟压住,谁知他懂法却不如她懂人。
“可本宫却记得长熙的法律上没有不给做这一条啊。看不见的事情多了,天下之大也必有灯下黑之处。”
白垣作揖:“灯下黑,若无灯,哪里来的黑?”
“丞相此言是说我长熙法律包庇了那些罪有应得之人?”
她说的话婉转巧妙却字字诛心。
这句话说小了是讲长熙法律有一定的缺漏,说大了就是你丞相蓄意滋事,挑战长熙法律。
这话一出白垣哪里还镇定啊,这前前后后从时九烟到这个大殿上来她已经给自己扣了多少顶不忠的帽子了,按照惯例,查证了那就不是脑袋搬家这么容易了。
“法律确实应当整理完善,但皇上所做皆是为了长熙的百姓。”他跪着,斗胆向着百里轩弯了弯身子。
他知道现在再跟时九烟辩是辩不白的了,纵使你说千百种你好的地方她也能给你描得如碳一般的黑。
他心里暗忖,这时九烟什么时候这么难缠了。
她见着白垣汗如雨下又接着道:“本宫也没说皇上做的事情不是为了百姓啊。但是光靠皇上一人怎够呢,这事丞相大人不也得担责么?”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定会尽臣的本分辅佐陛下。”
她勾唇一笑,突然拍了手,开朗地高声道:“不愧是丞相,既然如此那便请丞相将十万私军的兵符递交给皇上吧。”
此言一出白垣就彻底傻眼了。他说的和时九烟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现在要他怎样交出兵符去?
兵符一交,再拿回来可就是比登天还难了。他一手培养的私军,还没到用军一日便轻松被人三言两语翘走了,而且是以私充公的。
白垣此刻有些犹豫了,他支支吾吾逼不出半个字来。
“长熙可是有规定的,私用私军与百姓发生冲突,无论官吏对错是否皆需缴纳私军十万以作处罚。丞相大人,”她笑着走近了白垣一步,“您别告诉我身为丞相的你不知道长熙有这么一条法律?”
她又抛了个话茬出去,白垣现在是进退两难,回答知道就是知法犯法,回答不知道就是慵于国政,论哪一个他走,都是死胡同。
现在最聪明的办法不是再和时九烟纠缠,而是把兵符交出去。
十人都难管更何况是十万人,他纵使培养再多亲信也难免遭到背叛。只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心疼是损失了十万的精兵。
他摸索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羊脂玉的符来,百里轩没让他起他不敢起,现在张公公在一旁歇着,自家女儿又“受了伤”,感情偌大的阵营到最后只落得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他拿着兵符的手伸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张着嘴啊吧啊吧的说不出话来,无奈的将兵符放在了自己身前一尺之地。
其实时九烟本来就是想要诈他,谁知这个木鱼丞相还真是个木鱼脑瓜。长熙法律那么多,就是专门管法的部门也未必记得的那么多,更别说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后了。至于百里轩,凡是对百姓有利的他都认可,区区交个十万私军而已,他到觉得能限制这些一品大臣的权力,这是何乐而不为呢。
百里轩居高临下地瞥了白垣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然,时九烟倒是觉得事情还没结束呢。人家的兵符交上去了,自己还有十万军马的嫁妆没要回来呢!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垣面前的羊脂玉兵符看,眼里满载了羡煞,“丞相大人真是豁达,十万私军便如泼水般交了去呢。”
白垣没应声只是频频点了点头。
这大殿里谁人不知时九烟这话是什么意思。再看旁边的白垣,腿都快要抖断了,就差化为一滩淤泥倒在地上了,脸上身上的汗出的刮下来都可以装满一茶杯了,就是像那老太监打碎的茶杯。
“加水入池,只怕堤坝受不住啊。”她盯着那块羊脂玉暗暗道了一句。
这话落到百里轩的耳里他可就不明白了,挑眉轻“嗯”了一声道:“皇后此言怎说?”
听到“皇后”二字从百里轩的嘴里蹦出来时九烟不禁觉得有些胸闷。其实她是挺反感百里轩喊她皇后的,明明就是没有感情的一段“商业”联姻,却每每要在旁人面前表现的如此如胶似漆,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这个皇后只是逢场作戏的工具?
只可惜,她现在要的不是百里轩说什么,她想要的是她原本就属于她的十万私军!
“我为何出此言,皇上又岂会不知?”她挑唇一笑,偏头看了看白垣又接着道:“既然皇上不知那便让丞相大人给皇上讲讲近来军营中事吧?”
白垣一惊,他那扑通扑通的心脏险些就跳出嗓子眼来。他刚歇息没多久,现在怎么又扯上他了,而且军营之中的事也轮不着他管的啊!
尽管白垣内心苦不堪言,但人家好歹是皇后,身份地位摆着呢,万一再给他安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他怕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那铡刀磨牙的了。
他伸手拭了拭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喘着粗气接话:“回皇后娘娘,军营之中的事情不归本官管。”
他说了这句话便想要歇一口气,心想:我本就不是管这事的人,你总不能逼我管吧。
谁知――
“丞相怎会不知?前些日子本宫还听闻丞相和统兵大都督共去风雨楼赏花赏月赏佳人呢。本宫还听说丞相家那新过门的小妾便是风雨楼的清倌,还是统兵大都督介绍的,怎么?丞相如此好爽一人难不成也是忘恩负义的?娶了小妾忘了媒人?”她话里带了些讽刺,听着格外刺耳。
这话说白了不就是在骂他丞相生活不检点吗?
只是这话一出,一直坐着不说话的白雨薇脸色就更白了。
她明显是坐不住了,又看到自己丫鬟的手还在流血,想着日后不能无人为她所用,干脆找个身体不适想先下去歇息的理由走了。
整个丞相大营,顿时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豺狼虎豹的山洞里负隅顽抗。
他又伸手擦了擦汗,张口就要接话,谁知被时九烟抢先了一步,“既然丞相有难言之隐,那本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本宫便勉强说说军营之中的事情,顺带让丞相也好好听见。”
白垣不得不应,时九烟说的这话当真是令人咋舌,不强人所难,自打她进了这个紫云宫来,强人所难的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