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九烟这几句一说出来整个紫云宫再度陷入了尴尬的处境之中。
然,时九烟就跟个没事人一般,摆了摆手,一脸失望地走回了原来的地方,“既然妹妹受伤严重,那本宫就远离妹妹些好了。”她说着,一步一步往后退去,不时的还瞟瞟高坐之上的百里轩。
只见那人眉头拧得更紧了,那满眼里都带了不耐烦和厌恶,只不过不是对着她的,是对着白雨薇的。
男男女女这点破事时九烟也不去理会更别说是在心里筹备什么了。她做事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这一过来,就发现原主被这个地位低下的小妾骑在头上撒野,就算不是她本人受的罪,但现在这副身体是她的了,她就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
时九烟故作担心的哀叹一声,她灵机一动,“丞相大人可要请最好的大夫给妹妹瞧瞧。本宫倒是听闻丞相府中来了一位贵客,据说最为擅长的便是治疗伤口。那可得让那个大夫好好给妹妹瞧瞧。”
她这三句话的时候有几个字咬的特别重。倒也不是故意的,这就是她一贯作风,说话画重点,做事干正事。她那么些年都是这样风风火火过来的。
至于在现在是否有人看不惯她这习惯,她可管不着。她如今就是比别人位高一等,最喜欢看的就是别人看她不爽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譬如眼前这两位。
虽说她说的几句话在平常人眼里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关心了。但是在那些心里有鬼的耳里,简直就是字字诛心啊。
这个大殿上,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皇后娘娘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他们白雨薇这伤分明就是假的!
也果真如此了。
大殿上除了她,当时在场的一共是四人,现在又来了一个木鱼丞相,一共凑齐了五人了。
那五人脸色均是一片白一片青,个个像是从蒸房里出来的一般,头上都是冒着热气的。
尤其是那个木鱼丞相,还有白雨薇身边的两个侍女,就别提站在危险人物身边的那位的。
时九烟不时看向百里轩那个地方的时候险些就笑出来了,只见那老太监哆哆嗦嗦地抓着折子身子僵硬的仿佛一掰就能断掉,再看他那沟壑纵横的老脸,简直是汗如雨下啊!
这人就不比白雨薇了。
也果真和那木鱼丞相是一家人了,做了亏心事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没事样。
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白雨薇身旁托着她的手的那丫头,就差把手抖掉了。
那丫头就是被白雨薇划了手的锦素,为了讨好白雨薇可以说是尽心尽责了。假伤的看了大夫包扎了,真伤的却连一个人都不知道是谁。
但是时九烟却并不会心生怜悯,那是她们自己的报应,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说的就是她们。
如果锦素够聪明,她现在就应该立刻装晕倒,让她家主子摆脱这尴尬的局面。可奈何主仆一心只可言传不可意会呢。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的。
时九烟笑着,盘算着。
木鱼丞相没接话茬,但是此刻的脸色已经是黑到极致了。时九烟和他对视,清清楚楚的能感受到他眼神的怨念,估计她要是没这个位子当护身符,白垣现在就会把她活剥了。可奈何,现实总是残酷的呢。
时九烟:“本宫听说,那大夫还是丞相大人花大代价从东华山请出来的,是为了作何来着?”
她假装深思,又故意问他。
“本宫想不起来了,那便罢了。”她半晌后才道。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白垣放下心来,毕竟一个放了心的人,心里防线是很容易攻破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一番紧张之后。
白垣听见时九烟说的话说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上次的经验告诉他,这时九烟打得主意往往要比这个大多了,说不定后面还有个深水炸弹在等着他呢。
他颤颤巍巍鞠了一躬,吐出一口气来,“娘娘日理万机,不记得也无妨,下官之事也不敢劳烦娘娘费心。”
时九烟嗤鼻,他这句话可不就是话里有话吗?什么日理万机,就是讽刺罢了,目的就是告诉她:我的事你管不着。
可奈何她天生就是这么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他不让她说,她就偏要说。现在她饶了他,那当初谁饶了“时九烟”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脸上虽说还是挂着笑容的,但与之前比起来,此时的笑更像是炼狱修罗凝望着恐惧的坦然。
“也是,”时九烟故作应和的摇了摇手,失落般的叹息一声,间隔了半晌才又道,“本宫听说前几日丞相的私军与都城的百姓发生了冲突,还伤了不少人,丞相大人可是请那大夫来为了这事?”
伤了不少人,她并没有说究竟是百姓伤了不少人还是私军伤了不少人。但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个死胡同。
说是百姓伤了不少人,百里轩就定会察觉白垣私军的异常;说是私军伤了不少人,百里轩就定会怀疑白垣是否暗增了私军的人数。
按照长熙的法律规定,一品以上的官员是可以设立私军这一机构的,目的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同时为了那些贫苦出生谋一条财路。但私军的人数最多是十五万,其中十万在嫁女时是要随到夫家去的,剩下来的五万便是供己使用的。
但供己使用的私军在非国家危难之际是绝不允许出兵的,同时也除了百里轩的调遣。
可如今时九烟引出来的话茬倒是害苦了白垣。
坐在高坐上的百里轩听到这话又看见白垣木纳地站在一旁便再按捺不住了。他一拍扶手,只听见“啪啪”两声,在大殿里回荡开来。
一声是他自己拍的扶手,而另一声呢?
众人闻声纷纷都将目光投向了百里轩那个位置,只见刚才站在百里轩旁边的张公公此刻已经是双膝跪地了,那朱红的折子掉在百里轩的脚下,风吹的还连着翻了两翻。
那老奴才双眼直瞪,浑身颤抖,一个劲地死盯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但百里轩却并没有厌烦或者是责罚,反而躬身将其扶起还轻声安抚。可见在众多近侍之臣之中,张公公的地位要比其他人高上一等。百里轩宁愿相信白垣会谋反也不愿意相信这诸多事情之中件件都牵扯到这个老奴才!
时九烟并不是什么善类,她知道百里轩这样的反应意味着她的话说到他在意的地方了。他又岂能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道理。私军和百姓发生的冲突,若是扩大了可是会引发国内一些反动分子的夺权运动的。
白垣千不该万不该私用私军!
百里轩吩咐一旁侍候的太监将张公公扶下去赐坐休息。在弄好张公公那里的事之后他便转头就对着白垣问道:“丞相大人,皇后说的事情可是属实啊?”
白垣没有答话,而是像张公公那般一言不发就跪了下来。可惜他终究不是那个老太监,东施效颦仿效出来的效果也未必同原本的一般。
当然,百里轩也没有让时九烟失望。
他根本不买白垣的账,如果说他最后的耐心刚才在张公公那件事上已经用完了,那么他现在留给白垣的只是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丞相,朕在问你话呢。”
他说话时候那种原本对白垣有几分尊敬的语气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太明白这位丞相现在的表现在说明什么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早已经不是那个在朝堂上进尽忠言的老官了,而是一个带头知法犯法,心存谋反的贱臣了!
时九烟就站在紫云宫的中央,她细细嗅着殿中越来越浓烈的火药味,心里盘算着她的目的基本上是要达成了。
进殿之前她听见了殿里的人正讨论着什么,无论对她有利是否,估计这一时半会刚才的那个话题是不会再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