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顾长行醒来,他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身上的大包消了下去,戴月珏也没有叫醒他。
仰天估摸时辰,顾长行没想过给戴月珏当仆人八年之久,今天是被她逮住行的权宜之计,他计划等戴月珏熟睡后逃走,去一个她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再不与其见面。
逃跑须得等到夜深人静,顾长行睁眼平躺不动,直至听得路边的人声渐息,店铺的灯火渐灭,更人的声音响过三次,坐起了身。
他并无行李可带,行动起来更为简便,翻出马厩,认准城门的方向,小跑过去。
临近城门,顾长行一路上在黑暗中行进本就心里没底,突兀地听到“嗒嗒嗒”的声音,环首四顾,不明声音的来源,更是惊骇。
“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越来越逼近,越来越急促,顾长行辨出来自上方,抬头看,只见一道身影流星赶月似的跨越重重屋顶,如履平地。
他眯眼细看,不禁张大了嘴巴,屋顶的身影竟然是柳织女,瞧她去往的方向,正是戴月珏所在的客栈。
顾长行内心陷入挣扎,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戴月珏身处客栈中,如果柳织女为她而来,且不说她非柳织女敌手,她于睡梦之中,或许不知觉有只黑手伸向自己。
柳织女的速度很快,容不得顾长行多做思索,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客栈,敲响戴月珏的房门。
“谁打扰本姑娘好梦!”
戴月珏叱咤着打开房门,见是顾长行,劈头盖脸一通猛打,口中振振有词:“你睡了一下午,本姑娘不舍得叫醒你,你个没良心的,大半夜搅扰我。”
顾长行来不及怨她,道:“小声点,柳织女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戴月珏手脚冰凉,自那日柳织女驱使紫孔雀咬她十几下,又骗她行将就木,即使后来平安无事,却在心里留下阴影,对此人心生极度的忌惮。
她脑海一片空白,没了主意,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顾长行略微沉思,道:“咱们先离开这里。”
戴月珏点点头,正要回屋收拾行李,背后传来声音:“呦,不止戴家小姑娘,连小哥也在,真是意外收获。”
顾长行和戴月珏齐齐望向窗外,只见柳织女坐在窗框上。
戴月珏道拿起床边的剑,装出底气十足的样子,道:“柳织女,我不怕你,我已经找到了爹爹,他马上就来,在他面前,看你能掀起什么风浪。”
柳织女道:“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一路跟踪你,自是见你找到了戴霍义,只是他忙着解救水火之中的村民,无暇顾及你。”
戴月珏拔出剑,逞强道:“不用爹爹,我一样能对付你。”
柳织女飘下窗框,十指箕张,厉声道:“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反正老娘玩腻了,仔细想过,今天便杀了你们,我的宝贝不挑食,死的活的无甚分别。”
戴月珏持剑的手微微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柳织女不会因为她恐惧放过她,左脚踏出,衣袂带风,吐息间来到戴月珏面前,五指抓向她的头顶。
戴月珏抬剑去挡,柳织女闪电般变招,在她的胸前一扫,戴月珏后退一步,掌风仍将她吹倒。
柳织女随后两手上下翻飞,时抓时拍,戴月珏侧头扭身闪躲,疲于应对,没有任何起身的机会,以致手里的剑全无用武之地。
柳织女出招奇快,戴月珏总不能完全躲闪,一段时间过去,柳织女退开,她起身一看,衣服上满是条条道道,露出肌肤。
“戴家小姑娘,你的衣服在哪买的?穿起来挺新颖别致,特别适合你。”柳织女故意问道。
戴月珏既羞且愤,经受莫大的委屈,眼眶湿润起来。
柳织女道:“别哭,带着一副哭相下地狱,阎王爷见了,怕是不给你投胎的机会。”
戴月珏见柳织女手捏三枚黑针,听她说道:“这回不是闹着玩的,被我的晦毒隐暗针命中,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戴月珏慌了神,举目流盼,房间内空间有限,无论她躲到哪里,柳织女的晦毒隐暗针必然会命中她。
“呵!呵!”
轻笑两声,柳织女手中的三枚晦毒隐暗针射出。
戴月珏转身欲冲出屋外,见顾长行挡在自己的去路上,叫道:“闪开!”
她将顾长行扯到身后,顾长行发出惨叫,三枚晦毒隐暗针射来,正中他的手臂,毒性顷刻发作,顾长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仰天倒去。
戴月珏听到顾长行的惨叫,回头发现自己铸下大错,伸手去拉他。
忽然,柳织女抓住戴月珏的手腕,另一只手揪住顾长行的衣领,道:“今天你们二人谁都跑不了。”
戴月珏奋力抵抗,柳织女的手纹丝不动,脸上的神情云淡风轻,戴月珏的力气相比她如同蚍蜉撼树。
“珏儿,把头低下!”
戴月珏兀自干着急,耳边响起亲切的声音,毫不怀疑地低下头。
她的头刚低下,一柄剑擦着头发过去,只削去几根发丝,柳织女惊呼一声,拉着手上的顾长行和戴月珏后退。
柳织女倒退过程中,屋内闪进一人,沉肩撞向她的胸口,左手抄过飞行中的剑,砍她的手腕。
脚下的步伐加快,柳织女转瞬与来人拉开丈远,几乎同时,来人手中的剑扔出,距柳织女的眉心不到半尺。
柳织女脚蹬在一旁的凳子上,又移出丈远,而来人扔出的剑余力不足,朝地上落去。
剑未落地,来人脚踢在剑柄上,长剑斜飞向柳织女,身体跟随剑后,当柳织女侧身躲开,眼看剑将插入墙上,来人出手抓住剑柄,横扫向她。
柳织女手一扬,顾长行挡在身前,来人的剑若想伤她,必先砍掉顾长行的脑袋。
来人及时收剑挺立,问道:“阴鬼三踱,阁下便是辛翔鹤的二徒弟、麻二的师姐柳织女吗?”
柳织女学着他的口气,道:“游去复来剑,你便是飞剑仙人、戴家小姑娘的父亲戴霍义吗?”
月光照在戴霍义的脸上,坚韧刚毅,双目深沉,隐含精光,一身白衣器宇不凡,不似恂恂君子,另有一番宏伟气概。
见自己的父亲前来搭救,戴月珏在柳织女的手中拼命挣扎,兴奋地叫道:“爹爹!救我!救我!”
柳织女眉头一皱,嫌她太吵,出手将她打晕,掐住脖子。
戴霍义虽挂念女儿,仍不失风度,抱拳道:“久仰柳姑娘的大名,乃是江湖上豁达洒脱的人物,为何屡屡纠缠小女与其好友不放?”
柳织女欠身道:“戴大侠,我两只手上各有一人,不便跟你行礼,恳请恕罪。”
戴霍义微笑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