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了东宫,再次见到角落的红墙枯柳,枝头的叶摇摇欲坠,秋悄悄溜进了皇宫。
殿门之外,石阶之上,每个石柱旁都立着一个羽林卫,一旦有人进来便会插翅难逃一般。
江誉歧第一时间便想传傅行谦入宫,毕竟他是老师,行政之事还属他深思熟虑些,但左思右想之后,江誉歧还是打消了念头,带着秦观月朝承华殿缓缓走去。
江誉歧下意识地将秦观月护在里一侧,过往的无论是宫娥还是羽林卫,皆退避左右,无人敢打扰这难逢的静好。
许灼远远地走着这两个有心人的身后,不愿打扰他们的好梦。
享着满面的秋风,秦观月竟第一次觉得与江誉歧在一起会这样舒服,这样安全。兴许她要的幸福就是这样与偕老之人漫步在宽敞明亮的道儿上,人人都知他们多么恩爱,甚至羡慕他们的美好姻缘。
想着想着,秦观月便耐不住性子,试探地伸了伸胳膊,再悄悄地搭在江誉歧的手臂上。
挽着他,做一回他的小女人。
江誉歧没有抽离手臂,但也不觉得与秦观月一起这样单独相处有多么美好,因为他知道,只有她在身边,自己的心才会得到安宁。
踏过绣了绿纹的宫道,衣袖不经意地拂过麒麟石雕,秦观月不时还忍不住偷瞄几眼江誉歧,心中有说不尽的窃喜,“你……”
江誉歧瞥脸便看到秦观月的笑容极为甜腻,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是不是饿了?”
“……”秦观月瞬间没了兴趣,“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为什么铖王与我父亲走得那样近?”
江誉歧听后,顿时乐了起来,“他哪是与你爹走得近,他是刻意与你那小妹套近乎。”
忆起宫外的所见所闻,秦观月实在不记得铖王与秦骄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只要同时见到他们俩,便总能玩儿到一块儿去,真是奇怪得很。
秦观月警惕地问道:“他不会是喜……”
江誉歧听到秦观月的猜测,立马打断她的话,“你可别胡想,我皇家子弟温文尔雅,怎会喜欢秦骄那野蛮丫头。”
“闭嘴。”秦观月抱着江誉歧的手臂,使劲捏着转了好几圈,“不论如何她也是我小妹。”
疼归疼,江誉歧还是忍不住玩性,趁秦观月不注意抽走了自己的手臂,还调侃道:“我有了你,已然遭罪,我的五弟可不能啊!”
他说了坏话便朝前逃走,气得秦观月直跺脚,“你说什么!江誉歧!!”
“喂喂!!”江誉歧刚想回头,便见秦观月直扑了上来,“别动怒,动怒不容易怀孩子的!”
秦观月扑了空,反倒让江誉歧蹦得更远了,她追上去便骂,“你再说!你堂堂太子,没个正经时候!”
江誉歧假意朝前狂奔,实则刻意缓了步伐,使得秦观月觉得更容易抓到他,但只差毫厘之时,他又猛得一闪,让秦观月怎么都抓不住他。
一路上只有他们玩闹的身影,夺目不已。
江誉歧始终朝后望着秦观月,被她满头虚汗但死活追不上的模样逗笑,又担心她穿着的裙会让她绊倒。
到了承华殿,江誉歧踢了靴便跳了进去,站在门内不停喘气,“别闹了,我…跑不动了。”
秦观月抓起裙褶,追上了台阶,进到殿中,飞身将江誉歧扑倒在地,还得意地撩了撩头发,“反正今日丢脸丢大发了,同归于尽吧!”
江誉歧见秦观月趴在自己身上,虽不雅观,但……他抓着秦观月的胳膊,邪笑着,“爱妃好身手啊。”
秦观月听着江誉歧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反观自己的姿势,但真是尴尬极了。
不过她才不管这些,面前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到正经的时候,总能想出些不三不四的勾当,真是给足他好脾气了!
江誉歧见秦观月低头不语,本想挺身而起,却被人从后面踢了脑袋,他转身怒视,见是一宫娥慌慌张张地冲着他磕头。
康意环连忙跪地磕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江誉歧刚要问责,秦观月立即抱住他的脑袋,把他的眼睛牢牢埋在自己的怀中,还一手招呼着那个宫娥,“没事,你快退下吧。”
“诺,诺……”
康意环面色苍白,爬起来便冲出了殿,她扶门穿了鞋,神色立即恢复到寻常的模样,她看到了江誉歧怀中鼓鼓囊囊的,必定是明懿给了他什么。
“嚯嚯……”秦观月看着那个宫娥急匆匆地退到殿外,“你殿中的宫娥,竟也会如此魂不守舍。”
“面生,八成是新配进来的……”江誉歧不经意间瞥脸看到了殿内端坐的两位长辈,瞬间静了下来,“父皇,先生……”
秦观月一僵,顺着江誉歧的视线也朝里望去,只见江荣恒和傅行谦两人真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俩,目光中满是“成何体统”。
“!!……”她立即从江誉歧的身上爬开,“妾拜见陛下……”
皇帝打量着秦观月狼狈的模样,并未理会她,而是沉稳地吐着气,问道:“阿歧,此行是去哪儿了?”
即便是傅行谦就在眼前,时机不成熟,江誉歧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把账本呈到皇帝面前,他故作迟疑地望着皇帝,“闲散之时……与良娣出宫了一趟。”
皇帝听了江誉歧的辩词,只是敷衍一笑,他怎会不懂得儿子的心思,即便被女色冲昏了头脑,也不至于搁着太子妃不理,他又问,“自从你纳了这秦氏,有多久未去傅卿那儿了?”
“一直没……”
皇帝有些恼了,望向江誉歧时,却又平静了下来,“都做什么事去了?”
“无事时,便会随姬妾玩乐。”
江誉歧答得倒是轻松,但一旁的秦观月听后,心中格外慌乱不安,此刻从宫外归来,又正巧给皇帝撞见了不雅之相,他口中的姬妾,不就是她秦观月吗!
“秦观月。”皇帝有意抬高了音调,“可还记得那日,你是如何答应朕的?”
秦观月被惊得一颤,思绪迅速倒转,回到那日与皇帝私下的谈话。
………………
“老四是朕最器重的儿子,朕不得让他的人生有任何污点,哪怕让人知道真相,你也要以秦羽润的名义活着,绝不可害了老四,听明白了吗?”
“陛下放心,妾愿入居静王府,绝不会打扰静王殿下的起居。”
……
“传旨,三月十九,太子妃秦氏病亡,葬西陵,东宫斋戒七日。”
………………
“妾记得。”秦观月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抬头直视着皇帝,“但妾改变主意了,妾会好好辅佐殿下,与殿下携手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