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誉歧朝前走着,还不忘对身后人说道,“巧言也一同来,我有话问你。”
陶侠等江誉歧下了台阶,便急忙挥手招呼着巧言一道而行。
巧言懵愣愣地撇了眼陶侠,容不得她片刻的思考,也跟上了江誉歧的步伐,“殿下请问。”
走到台阶之下,江誉歧登足坐到步辇中,将两条腿妥当地藏到袍底之后,才想起来继续问道,“你当真没听到她们的对话?”
尽管巧言格外集中精神,紧紧地贴着车辇缓缓走,当再次听到江誉歧的声音时,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千…千真万确,奴不敢撒谎。”
“你听说传言……”江誉歧突然停了口,因为说起传言,关于那个孩子,他才想起已过去三天,而自己竟没给孩子留个名字,“她可曾提起,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
“等早朝散了,奴去一趟崇德殿,问问殿下要给小公主取什么名字。”
“我曾在注解古音字的著作中看到过一句话,‘羡,贪慕也。’,就唤这孩子为阿羡吧……她呀,是我后生仅存的贪慕了。”
“还是问问殿下的意思吧?”
“不必问他,他取不了更好的名字。”
………………
巧言仔细回想着,那日秦观月当着她的面所说的话,如今看来,秦观月的字句中带着的埋怨,都是应该的。
她奉承地笑着,答道,“那日殿下走后,良娣给小公主取名为江羡,还说……羡,有贪慕之意。”
“贪慕?”江誉歧陷入沉思,“就依了她的意思,即刻将名字报去礼部登记吧。”
“殿下,奴还有一事不明。”望着辇内面不改色的人,巧言思来想去,始终不肯就此领命离去,执意要跟着车辇继续走,“关于小公主的传言四起,而您不仅稳若泰山,还命奴带秦夫人来东宫,不知殿下此举为何?”
“那我反问你,你觉得传言可信吗?”
巧言一听,顿时后悔自己犯了蠢,竟问出刚才那些话,尽管她低垂着脑袋,但还是连续被路上的排水小道绊了两次,“奴…奴虽未亲眼目睹,但凭良娣往日行事,传言简直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好一个无稽之谈。”江誉歧听着旁观者的看法,心头顿时舒畅无比,“就连你都能起疑与猜想,而此番传言竟也能为奸人所用,这不是无稽之谈,这是相当有用处的。”
“殿…殿下的意思是……”
到达承华殿,江誉歧下了车辇,走到屋檐之下,回头朝巧言微妙地瞟了一眼,便提袍迈进了殿。
他望向殿中站里的两个人,果然如陶侠所说,覃礼没有来。
浅鄂与姬承嵩一同向后来人行礼,直至后来人安稳落座,挥袖称免,他们才重又回整到原来的站姿。
见人虽没有问起,但面上满是疑虑,浅鄂先一步解释道,“覃大人正与几位尚书商议祭祀事宜,实在脱不开身,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没等江誉歧做出任何反应,姬承嵩也开了口,“殿下,方才有探子来报,公主一整夜不曾回府,恐怕已走漏了风声,公主……已遇不测。”
“这是许灼给我的。”江誉歧面无表情地微低着头,似乎毫不关心明懿的事情,思索了片刻,他才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纸团,懒懒地递给了坐得相对近一些的姬承嵩,“你们也看看。”
月儿亲启……
……
渊。
姬承嵩摊开纸团,一字一句仔细地看至落款,满是疑惑地转递给浅鄂,“这……可是纪渊的字迹?”
浅鄂看完后,用拇指平了平落款处的“渊”字,不自觉地点着头,“是纪渊的。”
再仔细琢磨一遍纸上的内容,姬承嵩恍然大惊,“那这月儿是……”
江誉歧没想要回答姬承嵩的疑惑,而是歪头捏来桌上的瓷壶,见壶中没有一滴水,他唤来殿外的宫娥,摆上新茶,煮起轻烟,待水沸腾,他邀了面前两人一同落座品茶。
浅鄂闻声坐下,又详看了一遍纸上的文字,不禁捋了捋两腮的胡子,“近些时日,传言颇甚,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了吧?”
江誉歧眯眼望向浅鄂,斜着脑袋撑在桌边,“传言?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想先听听宫外是怎么说的。”
姬承嵩半弯着身子,夹着两臂,乖乖饮下杯中的茶,才谨慎地开了口,“坊间传,良娣趁叛乱出逃东宫,至公主府与驸马相约,不料逼宫失败,良娣携腹中子重返东宫。”
“可宫中传的却是,秦氏身藏公主府不成,遭驸马所害,又因不慎有孕,而不敢声张。”江誉歧听了姬承嵩的话之后,仍然咧嘴浅笑着,又捏起瓷制茶壶,主动为姬承嵩续杯,“恐怕还有第三种,甚至更多的说法吧?”
浅鄂一听,猛然与姬承嵩面面相觑,回过神之后,才面带笑容地回复正座的人,“殿下还需专注登基之事,切不可为此等谬论扰了心神。”
“臣还遗漏一事,未向您禀报。”姬承嵩接了浅鄂的话音,跟着说道,“臣来东宫前,见朱雀门附近有一群柔然衣着的人肆意行商,虽未发现异动,但这让臣不禁想起,上次柔然商贾与守城兵卫起争执之事。”
听到“柔然商贾”四个字,江誉歧猛然想起许灼在暗阁中对他说的话。
………………
“臣的确去了大理寺,但遇上了明懿公主,一番细谈之后,臣还是觉得此事应禀报于您,并没有真正见到纪渊。而护送公主回府之时,途径一条大道,遇上了一群柔然装扮的男子,臣与他们周旋了片刻,便知他们全是北国人士,丝毫没有柔然之风。见此,臣才更加急切想要回宫,告知殿下防备十九那日的祭祀。”
………………
“二位先行回府吧,今夜定要好好休整。”江誉歧面上依旧带着笑容,放下杯盏,又朝外喊道,“陶侠,进来。”
没眨眼的工夫,陶侠便探头进了殿,“殿下有何吩咐?”
待浅鄂和姬承嵩迈出殿去,江誉歧立即走到书桌前,亲自研磨铺纸,写了几个字之后,将纸妥善折好,转交给陶侠,“把这个交到许灼手中,命他明日天亮务必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