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凄冷,孤云当空,明瑟宫静谧得只剩下风过树梢而发出的沙沙声。
江誉歧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自然睡得不安稳,反反复复醒了不下三次,但始终没等到天亮。
明瑟宫的侍人全都排在了宫门之外,因为江誉歧坐在殿门外睡着了,所以明瑟宫的灯一直没有熄灭,但也无一人敢去劝上一劝。
唤玉不停搓揉着麻木的双眼,连着打哈欠,望着殿门外坐着的那个男人,她不自禁地颤栗起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许灼听到了唤玉的话语声,还是继续闭着双眼坐在门槛上,但他的右手始终没有脱离腰间的剑柄,“不知良娣与殿下说了什么,人都走后,殿下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执意要来明瑟宫,来了却……”
“都歇息一会儿吧。”陶侠被许灼和唤玉的讲话声吵醒,懒懒地换了个睡姿,拿着手上的拂尘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殿下若是有吩咐,自然会唤我们,睡吧。”
唤玉刚要听信陶侠的话,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准备坐下,谁知殿内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没等宫门外的所有人反应过来,江誉歧已推门进了殿。
他摸着门闯入到黑幕中,没走几步就踩到了尖尖的东西,还带有湿漉漉的液体,而秦观月倒在了桌角处。
“怎么了,怎么了?”
秦观月腹下急痛,已疼得浑身动弹不得,感受到黑幕中突然拥上来的怀抱,她挣扎着冒了几个字,“肚…子疼……”
“别怕。”江誉歧把秦观月的一只手环到自己的脖颈上,再拖住她的腿部,刚要向上用劲,却发现她的裙子被凳子缠住,心急的他只得大喊,“许灼!陶侠!传太医!!”
许灼用敏锐的耳朵收到了江誉歧所传来的动静,他立即拍了拍还未清醒的陶侠,“良娣怕是要生了,即刻去请太医和产婆!”
“什么?”唤玉扯着陶侠的衣袖,急得又蹦又跳,“怎么办怎么办……快!快去找人手啊!!”
有细心的小黄门发现了江誉歧和秦观月在地上,立即进殿去帮忙,宫娥几个也迅速拾起铜盆净布,制备好所有需要的物品。
没一会儿,产婆便三两个地跑了进来,她们蓬头垢面,连衣服鞋袜都还没穿工整,见了江誉歧也只是匆匆行了礼。
在所有人与物就位之后,江誉歧被赶了出来。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所有人臃肿着眼圈子,再无力也想尽可能地提起精神,为殿内的母子祈祷平安。
江誉歧望着视线中的所有人,自己却定在了原处,愣神之际,只想着秦观月能够平安无事。
“殿下,坐下休息会儿吧?”许灼将亭子中的石凳扛了过来,“听陶侠说,你还未用膳,要不……”
陶侠见状,也跟着凑到了江誉歧的面前,“是啊是啊,殿下想吃什么,奴即刻去备?”
尽管有些饿,但江誉歧更担心殿内人的安危,他没有搭理陶侠,也没有坐下,而是冷不丁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许灼抬眉望了望天,“再过半个时辰,天才会亮。”
唤玉默默地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江誉歧的神情,憋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走了过来,“偏殿还有小姐未动过的膳食,奴……去温了来给殿下吃吧?”
江誉歧斜眼瞪着唤玉,又急又恼地指着她,“你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方才本宫进殿去,她竟被凳子绊倒在地?若她与孩子有任何的闪失,你等着死吧!”
唤玉被江誉歧的威仪压迫,再加上殿内时不时传出的叫声,她又下意识地跪倒在地,“我…我……”
这时,一个小黄门携灯光而来,且带来了三个太医。
太医们也都没穿戴好衣服,其中一个帽子都没来得及戴,低低着头,排着直队,就从宫道的最远处急行而来。
江誉歧见救星到了,立即将视线从唤玉身上挪开,他冲着三个太医挥手喊着,“快,快进去!!”
许灼顺势扶起唤玉,见唤玉不敢哭出声来,他只好低声安慰道,“没事的,良娣与小殿下都会平安无事。”
唤玉原本抽抽搭搭几下便能作罢,但听到许灼的话之后,蹲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她悔恨自己没能在殿内留盏小灯,才害得秦观月起夜时摔倒。
“都怪我,小姐才会失足摔倒的,都是我不好!”
许灼一时失了分寸,再一次瞥视江誉歧,才发现江誉歧一直紧盯着殿内亮灯处,丝毫没有注意到唤玉的哭声。
“别哭了,别哭了……一会儿真惹怒了殿下,可就不好办了。”
“小姐近期一直身子虚弱,这么一摔,我真的好怕小殿下……”唤玉不敢继续说下去,立即对着天空由蹲转跪,“恳求大士显灵,恳求菩萨显灵,保佑小姐与小殿下平安!”
陶侠劝不动江誉歧,只得在边上干着急,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黄门,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了解情况之后,他不假思索地走到了江誉歧的身后,“殿下,崇德殿的小黄门来报,说是姬将军已领着几位大人于殿中候命,有要事欲向您启奏。”
姬承嵩领着其他大臣进宫?
江誉歧疑惑地问道,“同行的,大致有谁?”
“据说,有定国公、覃大人、沈大人等。”
江誉歧推测了片刻,他们大抵是为了提前登基大典之事而来,“巧言在哪儿?陶侠,即刻让巧言到明瑟宫来伺候。”
见江誉歧抛下明瑟宫这边的情况,竟扭头离开了,许灼严肃地望向陶侠,还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与唤玉继续在此等候,我随殿下去一趟崇德殿。”
这让陶侠很是为难,“可巧言还在照顾浅承徽与三殿下,这……”
许灼担心江誉歧走远,便迅速地留了话,“殿下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做,快去吧。”
江誉歧走出明瑟宫的门,乘了快辇,头也不回地去了崇德殿。
崇德殿中,小黄门刚清扫完毕,门窗紧闭,帘布半垂,在燃起烛火之后,才勉强能照出每个人的面容。
覃礼低垂着脑袋,跪在所有人的最前排,积攒已久的情绪在江誉歧到来之后,顿时爆发出来,“殿下,万不可立秦氏为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