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僵硬地挪着双腿,下了床榻,扶了床沿,忍痛站直了身子,“可你想过吗?私自操兵是欺君罔上之大罪,罪牵九族,你考虑过我吗?……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任何一丝关于我的喜怒哀乐,什么有没有耐心,都是你的借口,都是借口罢了!”
江誉歧听不进任何话,怒火已被激到了极致,“借口?那就当做是我的借口好了。”
“可笑,你能将虚伪说得这般坦然……你配做我孩儿的父亲吗?”
“不配?”江誉歧伸手便在秦观月的脸颊上,留下了通红的掌印,“但凡孩子有任何的闪失,你后果自负!”
秦观月不敌那突如其来的气力,只得顺了那份力,又倒在了床榻上,江誉歧下意识想去扶,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动作。
霎时间,不甘大于委屈,积在心底的那份苦恨仿佛彻底压垮了她的身子,“呵……你还不是一样威胁我吗?”
“你……”
“我死也不会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因为姬红竗而打我。”秦观月平静地抚了抚自己滚烫的脸颊,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一眼,“但凡你继续迫害我所珍惜的任何人与事,你失去的,便不止是孩子这样简单了。”
性命相逼?
江誉歧瞪着面前人的双眼,仿佛即刻想将她吞进肚中,但他却不得不相信,曾经那个愿意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女子,兴许当真会因不满当前局势,而选择自尽了结自己。
“你要是真的敢,那我便会让秦氏所有人为你陪葬。”
………………
“阿月,你知不知道啊?”
“什么?”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请殿下也要记得,有个叫秦观月的女子,也深爱着你。”
“你要是哪日离开我,我会疯的。”
………………
似乎如今的他,连句好听话都不愿多言了。
是吗?或许是了……
秦观月之前还有些羡慕温简妆生了副好面貌,能够让江誉歧第一眼便喜欢上,但谋划过后,还不是被他无情地抛弃,就连她的生死也是不管不顾。
时过境迁,往日的誓言才真叫人可笑。
她失魂落魄地望着江誉歧,他的眼中虽有神,但带的却是极寒之杀气,一丝毫无悲悯之情都没有。
他已经因至尊皇权而迷失了自我,就算她以死相迫,也是无济于事。
会不会……会不会真像他们所说的……
她不自觉地别过头去,泪已在眶,“你滚吧。”
江誉歧忽然微微一笑,用颤抖着手指着面前人,“你最好深刻记得我今日之所言,无论你父亲最终结局如何,只要孩子平安出世且为皇孙,我会穷尽所有护你母子周全。”
秦观月同样笑了笑,而她的脸颊上却多挂着两行泪,“可我宁愿他不是你江誉歧的孩子……我怎会让我的孩子似你这般残酷、虚伪,分明做了有违誓言的事,却硬是觉得正义凛然。”
那些反复出现的字眼,简直要把江誉歧逼疯,“我究竟要怎么解释,你才能稍有平复?”
“兴许……难了。”
顷刻间,江誉歧怒不可遏地冲出了殿门,指着一旁的许灼便狂呼道,“传本宫令,从明日起严加看管明瑟宫,除了侍奉左右的唤玉,不许任何人接近秦氏!违者,就地处死!!”
“殿下?”许灼愣在原处,“这恐怕……”
“还有,将五季与乳娘带到偏殿去照顾成桉,非我允许,不得与秦氏相见!!”
江誉歧发完了命令便蹬着步子离开,而留在原地的许灼并没有太多地不解,只是望向殿中那个濒临绝望的女子,留有一丝叹息。
秘密不会永远深藏,给予保密者的,只会是无限的愧疚与不安。
许灼能清楚地体会到,深陷局中的两人,无论多么相爱,都会被无穷尽的流言蜚语逐渐疏远,甚至背离。
如今的他们,便是如此……
趁江誉歧走远,唤玉先一步遛进殿门,抱着秦观月一起失声痛哭,“小姐与殿下都说了什么啊……为什么殿下要这么对我们,小姐……”
秦观月瘫在唤玉的怀中,心尖悄悄地滑落了几滴鲜血,那仿佛是她所有的精力,难耐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甚至令她没办法正常呼吸。
她知道江誉歧不会对她和孩子过多的苛刻,但她若一心求死,恐怕……他也只是口上说两句不舍的话,不会阻拦她。
顶着这压抑的气氛,许灼低低着头,也进到殿中,“良娣……可还有吩咐?”
“他眼中,再也没有光了。”秦观月艰难地呼吸着,对唤玉苦笑道,“就当做是为了孩子吧,可我真不知什么时候便熬不住了……”
“一路行来,无数人都在为殿下的储君之路付出、牺牲,眼看着计划要成了,殿下好不容易才想着放宽心。但偶然查出秦卫欲求政权、私养家兵,意在何处?无人而知。此次……”话已至此,许灼不免有些纠结,“端王谋反,正有了击垮秦卫之计,殿下才……”
秦观月无力地瞪着许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江誉歧早早嘱托面前人该说什么话的画面,怎么都令她难以信服。
所有人都在为了他的储君之路而牺牲,是不假,但他逐渐尝到了权势的滋味,也不假。
她外挥衣袖,又折手到腹前,牢牢掩着腹下的温热,“他才顺水行舟,要置我秦氏一族于死地??”
欺骗,识破,原谅……再到欺骗,再到识破,难道要无休无止地原谅……
因为自己的一丝怯懦,断送了秦氏一族的根基。
唤玉搀着秦观月的衣袖,恐慌之意有心而生,“小姐别这样……”
许灼再次低下了头,“……良娣好好休息,待明日午后,卑职再来接您回明瑟宫。”
明瑟宫啊,明瑟宫……
那日是他亲口答应,要将这三个字重新还给她,如今他似乎是做到了,但这份“恩情”是太子的赏赐,是掌权者的布施,不再是她秦观月想要得到的东西了。
“正好你回去告诉他,想让我秦观月臣服于他,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