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嘛？这个叫李老六的是吧？他自个儿要求的，静五你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快点儿搜。”阿媛眯着眼睛，翘起嘴角。
静五唉了一声，收回佩刀，撩起袖子走向李老六。
李老六顿时愣住了，他只是说说，怎么这个大小姐还来真的？
“哎哎哎，别别。”李老六躲过静五，讨好地笑道：“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行，不行。”
阿媛抬起眼睛，盯着李老六看了眼睛，喊了一声静五。静五收了手，退到阿媛身边。
“怎么？你刚说了我不信的话，可以搜你的身。这会儿怎么又不行了？莫不是跟你收银钱是一个道理？刚收了就能忘记？”
李老六如鲠在喉，磕磕巴巴说不出来话。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笑声，昀和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好奇。安歌双手抱怀，眼含笑意。
阿蓉哈哈大笑，跑到阿媛身边，朝她竖起大拇指。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阿媛真厉害，一下子就看破了。”
阿媛微微笑着，也附在阿蓉耳边小声说道：“阿蓉夸地极好。”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刘戚站在不远处，眼神落寞，手指攥着袖口。
大家都在笑，李老六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红，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
阿媛止了笑，一脸冷漠。她抚了抚袖口的金线，对李老六说道：“我知道你这么一出是图个什么，无非银钱二字。元禄与你的一场交易就作废吧，重新立个字据。”
李老六梗着脖子，“大小姐这是要买了我闺女？那，那得多加银钱。”
静五“哐”地一声拔出佩刀，李老六一个哆嗦，却还是很坚持。
“大小姐不是说我与元禄的交易作废吗？既然这样，那我不就是可以重新开价了？”
阿媛半阖着眼睛，摆摆手，“可以啊，你说个价吧。”
此话一出，李老六兴奋地直拍手。那双三角眼睛都瞪圆了，闪着银子的光芒。元禄站在一旁低着头，表情沮丧。
“大小姐。”元禄叹气，道：“不能任他乱开价，这女娃娃最多就值这个价……”
阿媛不耐烦的制止了元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的盘算，等回去了让老董收拾你。”
元禄闭了嘴，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说吧，要多少银钱？”阿媛看向李老六，李老六掰着手指头，笑得合不拢嘴。
“五两银子。”李老六擦擦嘴角的哈喇子，嘿嘿直笑。“我把闺女卖给你，五两银子。”
阿媛点头，“行，双琴立个字据给他。”又强调道：“双份。”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一个穿着品竹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转身去了旁边的店铺里借了笔墨纸砚。写了字据，带了过来，速度很快。
双琴恭敬地走到阿媛身边，双手托着那张纸。阿媛略看了一眼，抬了抬下巴。
“拿给他看，让他印上手印，再拿五两银子给他。”
“是，大小姐。”
双琴应下，看着李老六印了手印，才从荷包里数出五两银子递给他。
李老六捧着银子，咧着嘴哈哈大笑，黑瘦的脸皮透着酡红。那小姑娘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暗沉沉的，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昀和歪着头看着她，眉毛微微皱起。安歌低头看了昀和一眼，问道：“昀和是在想为什么她脸上有笑容是吗？”
昀和点点头，“她这是被卖掉了呀。”
安歌叹气，说道：“是啊，被卖掉了。但是所幸买她的人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总比被那个胖乎乎的仆人买走好。”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被大小姐买走的话，是做下人的。被那个仆人买走，可就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昀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了，钱你也收了，这小姑娘就跟我们走吧。”阿媛语气淡淡的，“双琴领着她，让白夫人好好教她规矩。该怎么分配，该做什么，全听白夫人安排。”
双琴福了一礼，将那小姑娘带走了。
“元禄。”阿媛说道：“你回去找老董。”
元禄应了一声，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总算是让这小姑娘脱离苦海了。”
“是呀是呀，真是个大好人。”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能这样儿的气度，这样的做派。”……
事情解决了，围观的人说了一会儿，也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阿媛从阿蓉手中接过油纸伞，“我们走吧，继续。阿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要玩得尽兴。”
阿蓉笑嘻嘻地揽住阿媛，丫鬟过来给她撑伞，她拒绝了。阿媛将伞遮在她头顶，两个人亲密如姐妹。
此时，雨丝密集，打落在油纸伞面上，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呼吸一口空气，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刘戚站在那里，盯着阿媛和阿蓉啦揽在一起的胳膊，眼神复杂。她身后穿着淡青素衫的丫鬟走上前给她撑伞，刘戚瞪了她一眼，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丫鬟愣住了，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给她撑伞。刘戚劈手夺过她手中的伞，紧紧地握着。看着阿媛和阿蓉的背影，她咬咬牙，又塞到她的丫鬟手中。
“哼，哪有大小姐自己撑伞的。”刘戚冷笑，“死丫头，快给我撑伞。”
丫鬟赶紧走近她身边，撑开伞遮住刘戚的头顶，手指有些发抖。
阿蓉回头喊了刘戚一声，刘戚立马变换了脸色。狠厉的表情显示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婉贤淑的模样。
“哎，来了。”刘戚应了一声，却是不紧不慢，秉承着大家小姐的态度，慢悠悠地走着。
雨下大了一点儿，街道上行人匆匆，只有安歌和昀和还站在原地。
昀和“呀”了一声，退到安歌身旁。一个劲儿地往安歌身上靠拢，慌张地扯着袖子遮住头顶。安歌见状，拿出油纸伞，撑开遮在她头顶，往后退了一步，与昀和岔开距离。昀和呼了一口气，掏出帕子擦去皮肤上的水珠。
人群散尽，那个三角眼睛的男人还没走。他捧着手里的银子，笑得露出黄黑的牙齿。把那些银子亲来亲去，亲了好几遍，才哼着歌离开。脸上只有高兴，一点儿卖女儿的愧疚心理都没有。
安歌盯着他，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
“安歌哥哥，为什么他笑成这个样子？”昀和握着手帕擦拭脸上的雨水，脸上是难以理解的表情。
安歌收回视线，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昀和，他并不是一个父亲，只是一个靠卖女儿换取银钱的赌鬼。”
昀和眨眨眼睛，“我知道啊，可是你不觉得他笑得有点儿阴险吗？”
“阴险？”
“对啊，看起来很阴险呢。”
安歌抬头去看，李老六已经离开了。他若有所思，看向阿媛一行人的背影。
阿媛和阿蓉有说有笑的，刘戚跟在她身后，面上温柔得很，背地里衣衫都被捏皱了。阿媛看刘戚这么久了还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刘姑娘？”
“啊？哦，来了来了。”刘戚愣了一下，松开了手，快步跟了上来。
阿媛的余光瞥见了安歌，她看着安歌手持的那把油纸伞，有些发愣，那伞上画的也是桃花。
与她伞上的桃花并不一样，却有大家之气派，比阿媛的还要好看。阿媛的这把伞上的泼墨桃花可是君阳城里画技最好的师傅绘制的。
再看那撑伞的少年，一身青色的锦袍，如玉的面容。少年垂眸望来，风扬起他的衣衫，煞为好看。那一瞬间，仿佛天地寂静，雨水都停在了空中，只有两人视线相对。
“安歌哥哥？”昀和喊了他一声，安歌撤回视线。
细雨密密地落下来，与油纸伞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世界又恢复了它的嘈杂，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阿媛回头，继续揽着阿蓉的胳膊，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刘戚跟了上来，试图插进两人的话题中。
安歌领着昀和转身离开，与阿媛一行人背道而驰。
“安歌哥哥，你在看什么呢？”昀和伸着头往那边看，只见行人密布，大家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没什么。”安歌把伞往她那里让了让。
“哦，这样啊。”昀和拍拍手，“安歌哥哥，又下雨了，我们去哪里啊？去客栈吗？”
“下小雨而已，我带你四处逛逛吧？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君阳城，又碰上了集市。以后忙着找姑姑的下落，可能就没有什么空闲时间出来游玩了。”安歌询问道。
昀和想了想，说道：“好，安歌哥哥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嗯。”
虽然下了雨，不过雨水不大，集市仍旧是热闹的景象。而且沐浴在小雨之中，别有一番趣味。许多行人没有撑伞，淋着雨很开心地笑。
昀和走得很小心，她害怕雨水淋到她身上。因此拽着安歌的衣服，亦步亦趋。安歌与她隔开距离，将衣服从她手中扯出去。昀和又贴了过去，再次抓住他的衣服。那样子怯生生的，很没有安全感。
安歌看到昀和有点儿害怕的样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不在扯自己的衣服，让昀和拽着，还主动往昀和那边贴近一点儿。
昀和抬头笑眯眯地看向安歌，说道：“安歌哥哥对我真好。”
安歌愣了一下，露出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