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还没醒吗?”是六师弟的声音。
“没有。”江春叹气。
“那个老头儿不是说三五天就会醒了吗?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该不会是个骗子吧?连咱们捕头他都敢骗?我去削他去!”脾气暴躁的四师弟还是老样子。
“四师兄,你别冲动。”江春拦住了他。
“不会吧?那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的,一大把白胡子,看着像是个正经的老大夫。”五师弟怯生生地说道。
“小五,你不懂,长得正经的不一定就是正经人。谁知道那老头儿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好了好了,四师弟,你别说了。大师兄呼吸平稳,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了,醒来只是迟早的事儿。”哦,是二师弟,还是他最靠谱儿。
“咱们先出去吧,让大师兄好好休息,他很快就会醒了。”
一群人拖着还有些愤愤不平的老四走了出去,哄闹的房间重归平静。
闹哄哄的声音消失了,赵远觉得有点儿不太适应。两天前他就已经能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了,只是浑身没有力气,怎么用力也睁不开眼睛。
自己觉得自己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可小手指都没有动一下。赵远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自己恢复。
听着老四气哼哼的话,赵远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想哭,他这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啊。
温暖的阳光金闪闪的,撒落在赵远的眼睛上。他心中一动,试探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靛蓝色的承尘,这是他的床,他的房间,他活生生地躺在这里。
赵远试探性的动动手,发现自己能动弹了。他抬起手,触碰那明亮的光线,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赵远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他以为自己逐渐冰冷的身体将会永远沉睡在那片灼热的土地上。
有人救了他,那人穿着青色衣衫,声音清冷,手掌温热。
门“吱呀”一声打开,江春端着汤药走进来。她关上门,一转身看到了睁着眼睛伸着手的赵远。
“师兄,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江春露出欣喜的笑容。“我去跟其他师兄说,他们都很关心你呢。”
“别,别急。”赵远的声音很沙哑,他忍着喉咙的疼痛,才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或许是因为他声音太小了,或许是因为江春太激动了。赵远话音未落,江春已经丢下药碗跑了出去,屋子里都能听到她大声的嚷嚷。
看着被江春丢在桌子上的药碗,里面的药洒出来将近一半,赵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师弟们知道他醒了,激动地要进来看望他。却因为大家争着抢着要除了江春第一个进来看他,一群人齐刷刷地卡在门口。赵远又叹了一口气。
就在赵远担心房门会不会被挤坏的时候,江春及时地制止了各位热情的师兄们。赵远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大师兄,你还疼不疼?”
“大师兄,你渴不渴?饿了吗?”
“大师兄,你总算是醒了,可给我吓坏了。”……
房间里闹哄哄的,赵远突然想念之前的清净了。好在师弟们知道体谅体谅他,表达了一番内心情感之后,纷纷退了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师妹,你等一下。”赵远叫住了江春。老四撞了一下小五的肩膀,发出略带猥琐的“啧啧”声。小五脸红,扯着老四跑了出去。其他的几个师弟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咳得江春脸颊发烫。
“师兄。”江春走上前,扶起赵远,喂他喝了些茶水。
赵远清清喉咙,问道:“师妹,你能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我记得最后,有个使剑的人救了我,穿着青色衣衫,是程小兄弟吧?”
江春点点头,“是他。而且,他不仅救了你,还救了我。”
那天,赵远顾着与夏蓝缠斗,没有注意到江春这边的情况。
看着一群妖怪围攻赵远一人,江春将陈德生拖到安全地带,拿着鞭子就准备上前援助赵远。谁曾想,陈德生突然从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江春一个肘击,戳到了他的下巴,又狠狠地踩住他的脚。陈德生吃痛,放开了她。江春握着鞭子,转身面对陈德生。
“你做什……”要说的话卡在了江春的喉咙里。
陈德生高大威猛的身体变得苗条纤细,面容也在改变。最终,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秋梨。
“是你?”江春一脸震惊,“你也是妖怪?”
秋梨抬起手,人族的手上长着尖锐的爪尖。“你知道了。”她冷笑道:“那你可就活不成了。”
地上的尘土被跺脚的动作震了起来,秋梨的速度很快,力量也不差。她挥舞着爪子抓向江春,江春握着鞭子挡着她的攻击。
很不幸,她俩的距离太近了,而江春的鞭子不适合近距离的搏斗。很快,江春落了下风,她被秋梨掐着脖子按倒在地上。
“别挣扎了。”秋梨脸上尽是冷漠,“你乖一点,我会让你痛快的死去。”
秋梨抓着江春的脖子,江春胡乱挣扎着,抓挠着秋梨的手,用腿用力地蹬着她。
没用,没有用!秋梨的手攥得更紧了,江春喘不过气来了。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江春想喊师兄,却喊不出来,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眼泪从眼角划过,滚落在地上。
渐渐的,江春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时间的流淌仿佛变慢了。
掐着江春的手突然松开了,秋梨被一道白色的影子撞得飞了出去。那是一只鹿,背上好像还驮着什么,若隐若现的,像是个小姑娘。
江春并没有看到,她只顾着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感受着美好的生命。待她缓过来之后,那只鹿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张望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于是攥着鞭子小心翼翼地朝秋梨飞出去的方向走去。
秋梨虚弱地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看到江春过来,她恶狠狠地瞪了江春一眼。
江春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攥着鞭子指着她,试探着一点一点地接近她。
“是什么时候换走了陈德生?”
秋梨扬起嘴角,她说:“不告诉你。”
江春咳嗽了两声,她说:“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救陈德生,但我们并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这么做只是为了引出来夏蓝这个杀人凶手。”
秋梨不想搭理江春,但是她伤得重,一时间使不出来力气,干脆闭上眼睛不看江春。
“我知道你是个好妖怪,这么做只是因为误会了我们。有事儿可以好好说,我们不会伤害你和陈德生的,我们只抓夏蓝。”
秋梨睁开了眼睛,她捂着嘴咳嗽,鲜血从指缝中流下来。“只抓夏蓝?”
她揩去嘴角的血迹,轻笑一声。“你们最会自以为是。你觉得这只是为了抓夏蓝,孰不知这是把我的德生往火坑里推。”
秋梨又咳嗽几声,她喘息着,声音变得微弱。“我知道你们在利用德生,你们利用他将我引出来,将夏蓝引出来。如果夏蓝死了,那他是罪有应得。如果我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是德生不能死,他什么也没做,不能顶着杀害琴娘和徐坤这么一个罪名死去。”
“你们做的太过分了,不该这样利用德生。这样荒谬的真相,让他的名声毁于一旦。”
“秋梨!”江春厉声制止她,!“我们没想着让陈德生背负着这样的罪名死去。只是想引出夏蓝,抓了夏蓝之后就会为陈德生解释清楚的!”
秋梨含着血笑出声,“你们太天真了吧?且不说夏蓝背后的人,也不论夏蓝的小喽啰们。就这样,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夏蓝。惹恼了他,你说他会不会拿帮助你们的德生开刀?”
江春心中一震,她愣在原地。
“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为了抓到凶手,竟然不顾别人的安危。”秋梨握紧了拳头,“所以,我决定帮助夏蓝。只要杀了你们,夏蓝就不会对德生动手。”
江春羞愧地低下了头,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
说话声戛然而止,江春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秋梨。她竟然还有力气爬了起来,锋利的爪子穿过江春的胸膛。
“对不起。”秋梨拔出了爪子,江春轰然倒地。她睁着眼睛看着秋梨,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秋梨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她就倒在了地上。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那笑容永远地凝固在了秋梨的脸上。
青衫少年冷着脸把剑抽了出来,在空中甩尽剑上的血迹。他朝江春走来,蹲下来瞄了一眼伤口。
“还好。”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粉色的药丸,递到江春的嘴边。
他说:“吃。”
江春愣愣地看着他,眼睛已经不会转动了,更别提张嘴了。少年见她不动弹,只好动手把药丸塞进她嘴里。
吃下药丸之后,江春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围着的是各个师兄们,以及担架上浑身裹满了绷带的赵远。
听到这里,赵远紧张地看向江春。江春看他的样子,捂着嘴笑了。“我还好啦,没有师兄伤得这么重,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听大夫的话,没有整天躺着,这两天偶尔出来走一走。”
绕是如此,赵远仍旧是觉得十分愧疚。“对不起,师妹,是我没有考虑完善。没想到秋梨竟然伪装成了陈德生,是我害得你受伤。”
“师兄,不怪你。”江春摇摇头,“谁能料想到夏蓝拿陈德生威胁秋梨?她应该是在那阵黑烟中变化成了陈德生吧?不知道现在,陈德生怎么样了。”
赵远点点头,“比起陈德生,我更想知道程小兄弟如何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剑法高超,救了我们两个。”
“对了,我忘了。”江春说:“他给我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我去拿来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