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杨烨的神识网络，已敏锐感知到房间的不同。
不管是门把手的触感，还是脚下脚垫的位置，都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有极其细微的偏差。
这细微的偏差，也只有神识网络，才能精准的扫描并反馈给他。
让他明白，在他离开的时间里，有人曾经来过。
杨烨的心不由加速跳动，肾上腺素飙升，让他有种血液开始沸腾的兴奋感。
但同时，他紫府内的真元亦开始沿着脑部细小的经脉运转起来，让他头脑一片清凉，变得异常冷静。
他贴身在入门玄关的墙壁上，猛然送出一道真元波动。
神识网络瞬间震荡开来，无有遗漏的刷过整个套房。
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突兀的反馈。
但杨烨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探出半只眼睛，迅速扫了一眼客厅。
没有人，也没有能藏人的死角。
他轻手轻脚贴墙走过客厅，快速扫了一眼卧室，这才放松下来。
屋里只他一个人，只在客厅的茶几上，多出个文件袋来。
杨烨打开文件袋，将内里的东西倾倒在茶几上。
那是十几张照片。
照片里，雷文用正和几个不同的女人做着男欢女爱的事情。
但杨烨心中却是渐渐掀起阵阵波涛。
因照片中有个女人，正是他见过几次的妙善。
男女之事再正常不过，毕竟雷文用只是中年，且有身份有地位，人也生的风流倜傥，能和妙善一夜春宵，并非不可能的事。
但让杨烨不得不深思的，是照片中雷文用的变化。
是的，在这十几张照片里，雷文用无一不是光着身子，送照片的人，显然正是想让杨烨注意到这点。
第一张照片里，便是雷文用和妙善。
此时的雷文用，还是正常中年男人的样子：略微有些发福，但因修身养性的关系，身材还算不错。
之后的连续五张照片中，女人各自不同，雷文用也并无多大变化。
但这只是连续看来的效果，当杨烨把第五张照片和第一张摆在一起看，顿时便明白了送照片者的意图。
雷文用的身体，不但没有因沉迷女色而消耗过度，反而变得肌肉充盈，皮肤也重新恢复了年轻人才有的自然光泽。
到下一张的女主角再次变成妙善时，雷文用已变成个肌肉结实好看，充满线条美感的壮硕青年。
正是当下十分流行那种穿衣显瘦，不穿全是肌肉的类型。
接下来又是五张各自不同女性的照片，神奇的是，其中雷文用的身体，竟又慢慢恢复到中年人该有的样子。
甚至杨烨拿起最后一张和第一张两张照片，仔细对比了许久，都无法用肉眼分辨出两张照片里，雷文用身体有明显的变化和不同。
“这应该是种以采补为基础的邪门功法，传授他这种功法的人，应该就是妙善！”
杨烨手指轻叩桌面，认真思考着这些照片的真实性，以及是否有可能是送来照片者，故意调整成这样的顺序，以误导他对雷文用的判断。
因照片上虽然有时间戳，但也有可能是假的，并不能证明，雷文用的身体变化，就是照片上的时间顺序。
也有可能是雷文用原本就锻炼的不错，只不过遇上妙善后，荒废了锻炼，或者是被采补过甚，所以才快速衰老。
正思索间，电话响起。
是白龙卫秘谍专用手机之间的保密通话。
“小师弟，照片收到了吧？”
听到张志成的声音，杨烨终于心神大乱，翻起惊涛骇浪。
他瞬间便想明白过来，张志成找上他，绝不是为了什么同门师兄弟的情义，而是为了雷文用或者妙善！
如果他不是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内，成功踏入文修行列，张志成定然会把他发展成为埋在雷文用身边的卧底。
而他为了摆脱废谍的命运，将不得不听从张志成的指令，潜伏在雷文用身边，搜集情报。
因张志成显然很清楚，雷文用还深深关切着他这个衣钵弟子，哪怕雷文用知道他已是白龙卫的一员，也不会过多防范于他。
但正是他成为文修的突发转变，让张志成不得不改变计划，所以昨日才会有华无锋的突然到访，且是以为妻侄拖后门这种不合情理的借口。
试问谁家长辈为小辈开后门时候，会不带上小辈，以表示诚意呢？
且张志成的时机把握极其精妙，恰是在杨烨和雷文用将要重拾父子之情的瞬间，生生打断了那种奇妙的情绪氛围。
现在想来，杨烨甚至开始怀疑，当时雷文用是否也是使用了某种文修手段，让他不自然的陷入到那种情绪当中！
电光火石之间，杨烨已经做出判断和决定。
“师兄，你说。”
张志成的声音明显轻松下来，道：“小师弟，照片上的信息，该不需要我再解释。
“妙善的身份很不简单，我多年来的调查，显示她极有可能是白莲教的高层。
“老师自和她结识，整个人变了许多，怕是已经被妖女迷惑，加入到邪教当中。
“我已调离中州，老师的安全，就交给小师弟你了。”
说完，不等杨烨回话，张志成便直接挂断。
接着，杨烨手机再响，竟是收到了一段视频。
画面中，他小心翼翼进入房中的情景，相当可笑。
杨烨无奈摇头，已猜到来送照片的人，该是华无锋的妻侄黄华无疑，且黄华还顺手在他房间里装满了针孔摄像头。
难怪他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却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原来是被人监视的缘故。
杨烨对半空比了个中指，却并不在意房间内的监控镜头。
因他可随时换个地方落脚，搬进白龙卫的安全屋也未尝不可，但雷文用知道的他的住处，却只是这里而已。
那么，雷文用在白莲教中陷得有多深，只看这里会不会有动静即可。
离开宿舍，杨烨心情变得相当沉重。
因他突然开始对人性产生了严重怀疑。
张志成大可一开始就对他说的清楚明白，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定会配合张志成，仔细查清雷文用的问题。
雷文用也是一样，如果其人生信条已因白莲教而改变，大可以明白告诉他，何必再来什么父子情深、师徒情深的戏码？
“都尉，看开点，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一样情感丰富。”
杨烨看一眼黄华发来的消息，更觉烦躁。
这根本无关感情丰富与否的问题，而是他极其厌恶投入后却遭遇背叛。
她，如是，雷文用亦是如此。
在看到雷文用和形形色色女人纠缠在一起的照片时，杨烨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不只是雷文用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更是他一直以来的某种坚持。
那是他在最荒唐的日子里，内心却不断渴望着的东西。
“都尉，如果感觉信仰崩塌了，那可能是因为你一开始就信仰错了。”
杨烨怒极而笑，抬手就要把手机甩出去，但最终还是平静下来，默默将手机收回裤兜。
“这才对嘛，恭喜你，有资格当我黄华的上司。”
杨烨无奈回复道：“能否给我一点隐私。”
几乎是他刚摁下发送键，黄华的回复就已经到来。
“保护你的安全，是我们中州全体白龙卫的职责所在。至于隐私？拜托，你可是白龙卫诶！”
杨烨不由奇道：“为何你似能看穿我在想什么，高阶文修？”
黄华回复道：“这有何难，雷老师已经讲的很清楚，观察、推理嘛。
“你的手机，其实就是个全面的监听工具，你的心跳、血压等等，都在我监控之下。
“当你拿出手机，我更可以通过摄像头看到你面部最细微的神情变化，包括瞳孔的收缩和放大，毛孔的扩张、合拢等等。
“结合雷老师的观人法，以及你的各种资料，你当时的想法，我可猜估个十拿九稳。”
杨烨知道，黄华所说的这些内容，不仅是雷文用观人法的凭证，同样也是文修寻找击溃他人心灵的切入点的依仗。
二者的区别，只在于雷文用须如黄华般，依靠精密的电子器械才能够完成精准的评估，且对受过专业训练及可高强度自控的修炼者不起作用。
而文修，就简单粗暴的多，神识一扫，一切便了如指掌。
杨烨回复问道：“你学了多久老师的理论体系？”
字还未打完，黄华便已经发来回复。
“昨晚才开始看，尽早刚刚看完，还是蛮有意思的呵。”
杨烨并不相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掌握雷文用半生的心血，因为只是数量庞大的各种复杂微表情、微动作归类，便能把人搞疯掉。
“敢于承认别人是天才，才有可能成为天才。”
杨烨失笑摇头，再不搭理黄华，拨通常珍珍的电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纯粹只是个下意识的反应。
或许是他此时格外需要人来陪伴，却潜意识中拒绝再去画舫寻找暂时的麻醉。
而他此时唯一可以邀约的女性，就只有常珍珍而已。
“一起喝一杯，聊几句？”
杨烨看着摇下车窗的陈慈航，沉默几秒，最终还是挂断还未接通的电话，开门上车。
常珍珍擦着半干的头发，拿起手机时，铃声已经停下。
看着未接来电上的名字，默然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