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做任何事的第一次都会让人印象深刻难忘,可是这趟走镖的路程实在是平静无奇不值一提。林中豹回忆,唯一的刺激是那次与忠义堂的人马不期相遇,让自己曾担心兴奋了那么一下子。
镖局的队伍离约定交镖日期提前两天到了白云山脚下的白元镇,林中豹本来是打算趁这两天去不远处的南充城的忠义堂去坐坐的,毕竟那日那李子豪跟他说好了的。可是他的提议遭到了李江东护院他们一致的反对,镖师们都认为要玩得先把镖箱安全交到白云城手上之后才行。他们以为我只是贪玩?好吧,林中豹承认,坐在客栈干等两日确实无聊。真不明白那托镖的铁塔为何非要指定他们城主办寿宴那一天才允许镖局把箱子送上。算了,那么大的贺礼任谁都希望让别人看到羡慕惊叹。林中豹心想。
想不到的是,这小小的白云镇还真热闹,队伍找到第三家客栈时才说有能容纳他们这许多人的客房。客栈不在镇中央,在偏僻的镇子角落,唯一的好处是到了出发那天不用挤街道拥挤的人潮就可以直接上白云山。说真的,林中豹没有想到,这不算大的镇子居然会有那么多人造访。据客栈老板说,大多数人都是从外地来参加白云城的城主白啸云的寿辰的。连客栈老板也没想到,白云城的影响力居然这么大。一时间,白云镇上多了那么多富豪的商旅,面目冷峻的流浪武士和各种打扮的江湖豪客。到处都找不出还能提供住宿的客栈,老板如是说。而林中豹好说歹说,才说服客栈老板同意把客栈二楼整层都租给镖队使用。
想到周围充斥着这么多三教九流的武林人士,林中豹跟镖师们商量,安全起见,大伙把四口箱子搬进了客栈楼上少爷的客房。没事大家就都守在豹少爷睡觉的地方闲聊。客栈楼下整日都有闹酒猜杯的声音。依林中豹好动的性子,他真想下去与陌生人交谈。但是最后他好不容易还是忍下了结交新朋友的欲望。
透过开窗的视野,林中豹看见许多打扮时髦的青年男女在街上闲逛,有的配刀戴剑,有的撑伞摇扇。许多市井小贩抓住机会向人群推销商品,卖糖葫芦的,卖风筝的,卖人偶的,卖针钗的等等数不尽数。“不如我陪你去给你娘买些强身健体的药材去?”林中豹向谢天佑提议,但是砍柴郎一口拒绝了自己的好意:“还是等这趟镖顺利交货再说吧。”等交完货估计白云镇的商人也都散了,林中豹悻悻的想,他们喝完白云城主的寿酒自然不会再留在这个小镇上,而没有了主顾,那些卖稀奇古怪玩意的小贩自然也不会再留在清冷的街上。
“店家,店家,上两斤好酒,烤鸡烤鸭各一只,再来两个小菜。”楼下,有客人在大厅大呼小叫。
“什么人这么大嗓门?”林中豹对屋子里的人嘀咕,他向门口走去。
“少爷,别管闲事。”李江东提醒道。
“我就看看,又不去惹事。”对于护院越来越像管家一样的啰嗦,林中豹越来越有点不耐烦,“管的真宽。”他打开房门。
楼下大厅里,四个佩戴腰刀的大汉正在一张四方桌前围坐下来,店小二立马给他们桌子端上一壶茶水。“拿开,给我们快点上酒。”四人里面最魁梧的那个人粗身说道。这人块头大嗓门也大,正是吸引林中豹出门的浑厚声音。
“是,好的,客官。”小二诺诺答应走开。
“这次来给白云城主祝寿的人可着实不少,差点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开口抱怨的是四人里看起来最瘦小的人,他坐在那魁梧大汉对面,正好面对着林中豹房间的方向。可以看见这人下巴很瘦尖,额头却很开阔。
“那当然,据说连青城派,峨眉派都有派人来祝寿。”坐他右首的汉子接口道。
“青城峨眉离白云城这么近,那有什么奇怪。我听说连昆仑,崆峒都会有弟子过来呢。”魁梧汉子不屑开口。
“白云城一直都在蜀中地区活动,居然请得动昆仑崆峒这么远的大帮派前来祝寿,那可真是天大面子。”瘦下巴感慨道。
“客官,酒来了。”小二端着酒壶前来打断谈话,瘦下巴偏偏身子让他把酒放在桌上,抬手给众人酒杯斟上酒。
“听说了吗?忠义堂好像有个在定城的分堂让人给挑了!”一直没开口的那个人干了一杯酒后突然开口说道。
瘦下巴嘘了一声示意,抬脸环顾四周,正好看见林中豹在楼上走廊凭栏而立,他瞪了林中豹一眼,“看什么!”随着他的怒斥,他的三个同伴不约而同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一人甚至把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并不是怕他们,但是偷听人家对话终究是自己失了礼貌的行为,没理由跟人家回怼。林中豹在他们更多怒气发作之前赔了个笑,转身进屋关上房门。定城也有个忠义堂?怎么自己不知道。依稀回想起那日说要去定城的李子豪一行人似乎都有些脸色不快,难道楼下那几个家伙说的是真的?那可真奇怪了,自己就是定城人,居然不知道忠义堂居然把分堂开到了自己家门口,而自己却不知道。管他的,明日就是交镖日,交完镖去南充城里找李子豪问问就清楚了,如果他们忠义堂的人真在定城遇到麻烦,说不定金刀镖局还真能帮的上打听的忙,毕竟爹爹在定城人脉广。抬头看见李江东管家和林力他们好奇责问的目光,林中豹耸耸肩。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被人训斥一句而已,还不是因为你们反对我出去玩。他穿过众人的凳子,绕到自己床上,一头躺倒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镖局众人早早起床把镖箱抬到马车上,想到今日就可以完成这次走镖,人人都显得精神抖擞。可是尽管他们上路的早,更有人比他们更早,浓雾里不时传来大声笑语喧哗,看不见说话人的面貌。等到阳光驱散晨雾,林中豹发现去往白云山的路上,居然是车水马龙,不时身后有快马擦着马车呼啸而过。一个寿宴居然能召来这许多人来捧场,白云城在蜀中果然好大的势力,林中豹不禁咋舌。
好不容易到了白云山山脚,林中豹看见数不清的马系在山脚下。十来个穿着统一灰白服饰的人分立上山道路的两旁。他们的衣服前胸上都绣着一朵云的形状,想必是白云城的人无疑。李江东护院走上前去,“各位师兄,我们是定城金刀镖局的镖师,受白云城八金刚铁塔好汉的委托,送几口箱子给白云城主祝寿。”
一个看起来颇为英武的人越众而出,“好说好说,上门都是客。“他略一迟疑,又说道,”既是铁塔兄弟托箱子给我爹祝寿?那他自己人呢?”
林中豹插口问道,“他还没回白云城吗?按理说他该早到了啊。”
“你是?”那个称白云城主为爹的英武汉子用冰冷的口气问道。
林中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坐在马上插的嘴,他慌忙下马,苦笑着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失礼了,公子。”
“他是我们金刀镖局总镖头的小少爷林中豹,这次走镖就是他带队。他是头次走镖,年纪又太轻,一时不察失了礼数,还望公子见谅。”李江东护院也急忙出口解释。
“是么?金刀镖局拿白云城的镖给少爷练手么?”看那汉子的神色,一刹那间,林中豹以为自己惹下大祸。可是,下一秒,那汉子展颜哈哈大笑,“今日是我爹的大好日子,容我这个做儿子的开个玩笑。各位请宽心,我没那么小气。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白云城的白礼仁,在家排行老三。“
林中豹吁了口气。他的玩笑可真吓人,林中豹心想,他生气的样子也真盛气凌人,哪怕是假装的也能让人心里砰砰乱跳。
”敢问铁塔拖你们送的箱子里装着何物?”白礼仁开口问道。
林中豹靠近身去,“银子。”他小心又小声的告知对方。
哪知对方居然又哈哈大笑。“小兄弟,我刚刚跟你开了个玩笑,你不会也来开我的玩笑吧。”白礼仁显然不信,“你说这四口箱子里都是银子?这么四大箱银子?”他哼了一声,“只怕铁塔在白银城呆一辈子也领不满这么一口箱子。你说呢?小兄弟。”
如果自己跟傲慢的白礼仁互换身份,那照自己的性格只怕更加会冷嘲热讽。林中豹在心里告诉自己,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他多么不相信。“那我不知道,不过箱子里确是真金白银不假。不信我打开给你看。”
白礼仁看林中豹说的认真,两个眼珠在他脸上滴溜溜转了一圈,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林中豹不再多言,当先领路走到马车旁,掀开上面的罩布,拿钥匙开了上面那口箱子的锁,反头看了跟过来的白礼仁一眼,把箱子开了一小半口子。透过眼角的余光,林中豹发现一旁的铁三拳老师傅也瞪大了眼睛。出发前听从了吴管家的嘱咐,箱子里装的是银子的事,林中豹连手下走镖的师傅都没告诉。看见铁三拳此刻惊诧的表情,林中豹估计老师傅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是头一次亲眼看见这么一大箱银子吧。他不免遗憾的心想,老师傅都六十多了,再硬朗也没几年好活了,估计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
“这,这都是铁塔托你们送给我爹的寿礼?”
看来这回白云城的三公子总算相信自己没有骗他了,他的眼睛没瞎,林中豹看着白礼仁眼睛里闪烁着狐疑的亮光,心里暗想。他点了点头,把箱盖合上。
白孝礼皱了皱眉头,一脸思索状,“他托付箱子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他就说要在今天正午宴席时准时送到,并告知白云城主这是他八金刚送的贺礼。其余的都来不及说就急匆匆走了,我还以为他先回白云城了。八金刚他还没回白云城吗?”林中豹如实相告。
白孝礼眉头皱得更深了,最后他伸出一只左手把皱在一起的眉头揉开。“算了,酒席就要开始了,你们还是抓紧上山吧。”他朝后招了招手,过来几个穿白灰衣服的汉子,白晓礼吩咐自己的手下,“你们四个陪镖局的朋友一道上山。”
转头又面向林中豹说道,“看来箱子挺沉,既然如此,马车就不必停在山脚下了,你们带马车上山吧,他们四个会给你们引路。”
“好的,那多谢白公子了。”看见别的客人都在山脚停马步行上山,林中豹还曾担心这白礼仁会让镖师们抬着箱子上山,那就真会累死人了。幸亏没有,所以他的感激发自真诚。
马车顺着山路爬了好远,林中豹仍感觉山下的白礼仁还在苦苦的注视着自己的镖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