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还改革开放不久、90年代初.电话什么的很多村子都还没有.有一个公用电话就很不错了.更不用说手机.于是这些传闻慢慢地也就在时间的消逝中成了事实.
六弟95年的时候、刚好15岁.这一年他的父亲因为生意失败被人追债.原本家里小姑小姑父一直在照顾的、可是这一天六弟放学还没到家就被邻居家的刚子拉到一旁躲起来、不让他进屋.
原来是追债的人堵住了六弟的家门.院子里正闹哄哄地砸各种东西、不过倒是没有自己家人的声音.年轻气盛的六弟原本打算拿着锄头就冲进去跟那十来个汉子干一架的、他个子虽说不高不过力气一直比同龄人大不少.不过刚子跟他说、他们已经去镇上找派出所的人了.让他等等.六弟这才耐住了性子躲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派出所来了人.不过因为确实六弟的父亲也欠了人家钱、借据什么的都在.嘱咐了不能让那帮人堵家门和伤害无关人等也就走了.那帮人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派出所前脚刚走后脚又回来.把六弟家里能搬的都搬了个空、连家里好点的棉絮都没放过.等他们走了已经是夜里8点多了.
六弟总算溜进了自家院子.说还是院子是因为好歹四面墙还在、不过家里但凡有完整桌子腿儿椅子背儿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床搬不走的唯一一张就是六弟睡的那张有些破旧的床、尽管没搬走却也是被砍了一条床腿儿、原本挂蚊帐的四根木杆儿都被扒了去.厨房里面灶台也是一样直接被人掀了个底朝天、看来是想找传说中的灶底金.不过很明显他们失望了.因为六弟对这厨房再熟悉不过了.连有几个老鼠洞他也算是清清楚楚.自己这爹哪能把钱藏这儿.
虽说六弟也是这家里的人、不过说实话他爹和几个弟弟妹妹什么时候走的他还真不知道.只是昨晚夜里吃饭小姑父好像还特意多给了他一碗饭、他当时还以为是小姑父打牌赢钱了.现在想来原来那应该是他们为他准备的最后一顿难怪饭菜的量都比平时多了不少.至于父亲、他一般都是能躲则躲.也不记得他有什么异常.弟弟妹妹们倒是一点异样也没有、也许他们不知道吧.六弟这样安慰自己.
尽管弟弟妹妹们好像一直也没把自己当哥哥、不过他其实还是挺喜欢这几个妹妹的.两个双胞胎弟弟就算了吧、仗着自己个头比自己高一点.又是两个人、平时在家没少欺负自己.还不断教唆几个妹妹也别理自己、六弟对这俩弟弟是真的没什么好感.不过女孩子心肠总是要软一些、平时家里大人给的糖什么的三个妹妹总是时不时的给他拿上一点.几颗糖他总是能留好多天.
现在好了、自己好歹也算这家里的主人了.六弟脸上看不出任何难过、只是走到院子门前把还剩下的半边门和院子里原本围鸡圈的竹篱笆竖着立了起来充当了半扇门.
回到厨房看了看灶灰里自己前些天偷偷烤的几个没吃完的红薯、还剩下一些.当即扒开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算是消灭了个干净.水缸里还有小半缸水、估计是来人见是石头凿的砸起来费力也就懒得砸了.算是这宅子里为数不多的保存完好的东西了.
床的问题好解决、六弟直接搬了几块砖给垫上了.没有被子也简单、反正夏天天气也不冷、直接穿着衣服睡就行了.只是蚊帐是挂不了了一晚上睡下来.身上多了几十个跟蚊子亲密接触的证据.
这一晚六弟睡得特别沉、好久没有过的香甜.梦里已经走了几年的母亲好像也来了.不过倒没有给他托梦让他坚强一点相信父亲会来接他之类的鬼话.只是母亲在厨房给自己烙饼、给他切了一大半西瓜让他拿勺子舀着吃这样的普通画面.梦里母亲一言未发、不过醒来时六弟发现自己眼角满是泪痕.这让他很是不爽.自己这么多年挨打挨骂遭人笑话也极少落泪、笑呵呵的也就过去了.怎么能这会儿哭呢？这妈妈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六弟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边数落着自己那梦里串门儿的妈妈.
起床洗漱了一下六弟还是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原本该念初三的六弟这会儿才刚念初一、因为成绩特别差.留级是免不了的.偏偏六弟在学校又是那种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的孩子、结果几年下来老师们总结出来一个结论--这孩子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是以老师们也不跟他多计较了、准备让他混个初中毕业证该去打工就打工该干嘛干嘛去.
但是六弟还是喜欢念书的、倒不是真的喜欢书.他喜欢的书都是同学从外面不知道哪个书摊上买来的盗版的金庸古龙梁羽生、要不就是小人书.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学校里有个破落的但是算是正规的一个足球门框.因为场地有限、只摆的下一个、草皮什么的就别想了.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打滑的操场估计也就六弟爱死了这片土地.
其他时间六弟都是被人笑话挤兑的、但是足球场上六弟可算是学校叱咤风云的人物.甚至因为六弟的存在踢足球规矩在这里都不一样.因为场地只有正规球场一半大小、一般就是六个人或者五个人一队.但是因为有六弟这个BUG存在、对方的守门员增加到两个.尽管这样、六弟还是能轻松带领球队赢球.而且要不是六弟有时候收着点儿脚力、估计一节体育课下来那就是一场屠杀.
关于六弟的脚法、学校里一帮半大孩子试过一个很夸张的布阵.十个人、在球门前守着.个头虽说不算高但是因为有几个高年级的.175以上的也有四五个了.就是这样如铁桶一般的防守、六弟十脚射门还能进六七个.看到这情况的老师也是感慨、这孩子也是生错了地方.生在这种偏远的农村要想出去、真的是难.而且似乎家长也不在意这孩子、平时学费都要催几次.何况让他去大地方搞体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