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真相4
“快到晚膳时间了。”洛依说着余光瞥了眼桌上芙尔娜不久前才送来的熏香，眼帘低垂，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无忧……”
“嗯？”
“刚才善无续妹妹派人来邀请我去她那里一起吃晚餐，想让我尝尝她自己的手艺，或许她不知道你在这里吧。”
“哦。”
洛依边说边小心的观察着阿育王的表情，他漠不关心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可怜的善无续，体会到了对方的心情。那个无法得到王的垂青却仍然心甘情愿的帮助别人的善良女人。那股伤感之情让洛依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阿育王一抬眼见洛依情绪不对，急切问道。
“不，不是的。只是觉得同为女人，善无续妹妹太可怜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洛依透过窗户怔怔的看着远方失神说道。
“在王宫，如果有妇人之仁，那会为自己徒增很多危险，替别人着想就是在为自己设置障碍……”
阿育王若有所指的说道。
“不！善无续不会的。无忧，不如你今天晚就去她那里吧……”
洛依急忙替善无续辩解，她太好了，越是这样，越让洛依心中有愧，帝舍罗离开了，原本宫中有名份的只剩她们俩，其余一些床奴侍妾自从洛依回宫后便被阿育王统统遣散了。
她不可以这样霸道，不仅得到无忧全部的爱，而且完全不顾另一个女人的感受独得专宠，那真的让她良心不安。
或许换做古中国皇宫，洛依这样的想法早让她死上一百次不止了。
看着洛依期盼的目光，阿育王屈服了，轻抚着大病初愈脸色稍显苍白的洛依的脸，留恋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深情款款的说道：“好，今晚，我替你去看她，记住，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他特意在那个‘你’字上面加重了语气，让洛依朝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望着他依依不舍离开的高大背影，洛依怅然若失的靠在冰凉的床柱上出神。虽然是心甘情愿，但想到自己的丈夫怀中还会搂着别的女人，受过现代教育的洛依难免会有酸涩的不平衡感。
自从帝舍罗离开之后，善无续便更进一步，搬到了东殿。地位与环境的提高并未让她心起波动，她在乎的不是这些……
此时的善无续呆呆的望着一大桌丰盛的晚餐沉默不语，一旁的芙尔娜实在忍不住，瘪着嘴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不打紧，反而惹得善无续也强忍着泪水，红了眼睛。
“呜王妃，今天您生辰，可是，王后没来，陛下更不会记得，难得你兴冲冲的做了一大桌的饭菜，可最后还是只有我们两个，怎么会这样呜呜……”
“谁说只有你们两个了？”
话音刚落，阿育王磁性的嗓音传来，让善无续顿时一楞。
她努力眨了眨眼，意外的惊喜让她破涕为笑，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似乎太久未见阿育王，他的突然而至竟让她腼腆起来，脸色绯红，不顾一切的冲到阿育王身边，却又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如同小女孩般不敢直视，垂头轻呼。
“陛下！您来了！能在今天见到陛下是老天送给臣妾最好的礼物！”
善无续好像从来未曾这样激动过，悉心打扮过的她俏丽无比，十分可人。
“爱妃免礼，本王听说今晚东殿有可口的佳肴，便想来凑个热闹，三个人虽然不算多，但也好过二人哦。本王也知道，近日冷落你了……”
看着娇小温柔的善无续，阿育王的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连说话也亲近了很多。
“陛下……”
感情丰富的善无续早已情不自禁，感动的哭了起来。
“好了，今晚本王要痛痛快快的喝上几壶！”
善无续像个苦等丈夫多时的小媳妇，娇羞而欣喜的紧挨着坐到阿育王身边，殷勤的替他拿过金制酒壶……
识趣的芙尔娜自然为善无续高兴，早早的安排好房中一切，轻笑着离开了。
不比祥羽殿差多少的东殿那张华丽大床，是帝舍罗的骄傲，为了这张床，她可是下了不少心思，什么都可以差，但床是她拢住男人的法宝！厚厚的床垫里不知怎样填满了液体，据说是从西方运来的水垫，躺在上面极其舒服，或许她怎样都想不到，心思缜密的她有一天也会为别人做‘嫁衣’。
半醉的阿育王在善无续搀扶下重重的摔倒在床上，额间金饰上那颗巨大的红宝石在跳跃的烛火照映下泛出专属于王者的光芒。
其实他脑子清醒的很，为了洛依，他今晚必须待在这里，否则那个小女人的心里不知要受多少折磨。
闻着那与洛依房内几乎相同的香气，阿育王在床上一个翻身，将善无续压在身底，熟悉的味道让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仿佛身在祥羽殿守着那个他唯一爱着的女人，似乎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爱身底的这个女人……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洛依，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我们三个人，都不公平……
而祥羽殿，洛依半倚着精工雕刻的床柱看着远方发呆，房中弥漫着与东殿相同的香味，好像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尽管无忧并不在身旁。
长叹出声，她轻轻起身从柜子里面拿出与现代唯一关联的东西，那个背包，真是幸运，百般周折，它仍然保存完好。紧紧将它抱在胸前，洛依怅然若失……
突然，秀逗的脑袋仿佛开了光，洛依迅速打开背包，里面，是一个个散着不同香味儿的精致小盒子，檀香……
洛依手拿着标有檀香字样儿的盒子，眉头揪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盯着手中小瓶子竟然犹豫了，面对近日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她竟失去了寻求答案的勇气……
不过，拿瓶子的手还是不自觉的凑到鼻间，最终又无力的垂到床上，那个散发纯正香气的小瓶子随即从手中滑落地上。
洛依心中的疑惑渐渐扩散。
怔了一小会，洛依又如同发现新大陆般蹭的起来，冲到放背包的梳妆台前，胡乱的翻着，忽然，一本大书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到一分钟，疯狂查找的洛依便找到了答案……嗵的一声，手一软，书应声而落，她也瘫软在地上，眼中盈满的泪水悄然滑落，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善无续，我是那样的相信你，甚至可以忍辱将丈夫推到你身边，而你……
对于满怀心事的人来讲，时间都会在她发呆中不经意的流逝。转眼，远处的天边已经被朝霞染红，殿外鸟儿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充满活力与朝气的崭新的一天高调的迎接着所有的人。
可是，即便新一天多么的美好，也无法改变那个人糟糕的心情。
呆呆倚坐在床边整夜的洛依脸上布着二条早已风干的泪痕。殿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终于拉回了她早已游离的思绪。她像个做错事要被发现的孩子般慌忙拾起散落地上的那些现代东西塞到背包里小心藏好。
“王妃，您起来了吗？”
“起来了。进来吧。”
红儿轻轻的唤声让洛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端坐到梳妆台前。
但是，这样做的效果并没有预想的要好。心里憋闷的极其难受，似乎刚得知明哥哥受伤时的感觉又回来了，与那不同的是，现在还多了一丝锥刺般的痛。
这么早，无忧应该还睡在温柔乡吧。
好讽刺，洛依突然发现自己竟成了那个被卖了还为别人数钱的人，想起昨晚将阿育王推走时傻瓜般的举动悔恨不已，恨不得立即告诉他事情真相。但是，脑中浮现善无续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又让她无法真正狠下心来。
就这样，心地善良的她纠结在矛盾中表情复杂，举棋不定。
“小姐，您，有心事？”
乖巧的红儿总会在无人时候顺着洛依称她小姐。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禁不住关心的寻问。而手中那缕如绸缎的黑发让红儿爱不释手。
“哦，没事。”回过神来的洛依叹了口气答道。
“今天，不用侍候我了。我想自己在宫中随便走走。”
“好的。”就算红儿心有疑惑，却也不会多问。镜中可见红儿那略带棕色的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不知不觉，洛依竟然来到了那个离开了四年多的小院前。那几棵高大的沙罗树更加粗壮，抬头透到树叶的缝隙仰望湛蓝的天空，想起四年前树下二人那刻骨的承诺宛如昨日。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熟悉的臭味儿，看来，在她离开后仍然有人在这继续饲养着孔雀。
“你是？”
一个粗布衣衫的小侍女手中端着调制好的孔雀食物推开院门抬眼赫然看到一位华服漂亮非凡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显然一楞。洛依，似乎成了女孩平淡生活中的闯入者，让这女孩措手不及。
原来，这里的一切，早已物似人非。
“我，我只是来看看。”被女孩这样问道，洛依竟尴尬起来。避开女孩探究的目光胡乱向四周望去。
原来，这里也早已不再属于自己。
或许是因为那个已被她当做好姐妹的女人对她的欺骗，亦或者是因为心中唯一可以独自发泄忧伤孤独的地方被人剥夺，总之，心底涌起的一股委屈与难过让洛依红了眼眶，不得不在女孩好奇的注视下慌忙逃离这个勾起她伤心的地方。
洛依低着头，一面轻吸着鼻子，一面用手帕轻拭着眼角的泪水往前走。
没想到。刚刚经过东殿……
“姐姐！”
真是冤家路窄啊。洛依还未想好如何处理善无续的事情，没想到，她却先送上门来。远远便冲洛依打招呼，神彩飞扬的样子与往先截然不同。看来，昨夜受了恩宠果然不一样了。
“哦，妹妹这是去了哪里啊？”
“没有，只是送陛下去正殿而已。”善无续一脸娇羞，说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洛依刚刚露出一半的笑容立刻尴尬的收了回去，恨恨的板起脸来。
“姐姐，即然到了这里，不如进来喝杯茶吧，芙尔娜的朋友从东方带来的上等茶叶妹妹不敢独享，同时，也要对姐姐一直以来为善无续做的事情说声谢谢呢。”
看着善无续扭捏的样子，洛依自然知道她所指何事，本要一心拒绝，不想她却拉着自己径直进了东殿。
手中握着一只精致的东方花瓷茶杯，洛依不动的盯着杯口那袅袅升起的热气，耳边传来的善无续原本如莺般的声音今天听着似乎异常聒噪。洛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突然打断她。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冷冷的声音，疏远与怀疑的表情，让正说的兴高彩烈的善无续猛然愣住。
“什么？”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心情烦躁的洛依不禁提高了嗓音。
“姐，姐姐。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强挤出一个不协调的笑容，善无续心中忐忑不已，看着怒凶凶的洛依竟然结巴起来。
啪！洛依豁然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圆眼，端起价值不菲的茶杯用力摔到地上！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进了王宫后，别的不见长进，洛依如今却着实有了一股子王后该有的气势！
“不愧是医官的女儿啊！善解人意，竟主动帮王后配避孕熏香，妹妹，你还真是天下第一个！”洛依被封第一王妃以后，便将善无续的父亲接到王宫，在她劝说下封其为医官，为初级武士医病，以解父女二人相念之苦。
闻此，善无续大惊不已，自己天大的秘密仿佛被无情揭开，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那飞溅的茶杯碎片刺到膝盖上，鲜血直流，她却顾不得巨痛，双手合十不停搓着，泪流满面的祈求。
“姐姐，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真的只是想得到一点点陛下的关爱，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求您原谅我，呜呜”
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快，虽然她对自己的伤害已经造成，并使自己失去了很多可以拥有无忧孩子的机会，但是，看着善无续痛哭流涕的样子洛依还是心软了。
“我，一直当你是妹妹的……也一直把你当成宫中唯一的朋友……”
真相浮出水面后，便是赤裸裸的伤痛。看着善无续悲伤欲绝的样子，洛依怎也想不到她的心也会那样的狠。难道，这一切，又是她的伪装以博取同情吗？
“姐姐，求求你原谅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却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之后我想过放弃，却又担心你发现香味不同而起疑，是我胆小，我自私！我愿以死谢罪，只求你不要告诉陛下，半年多了，昨天他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啊！”
善无续声泪俱下的哭诉打动了洛依，之前恨不得抡她几个耳光的怒气渐渐平静。余下的，只是心酸，又是一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人……
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洛依没有低头看她，只是冰冷说道，“不想让我告诉陛下，那就要看你的悔意够不够诚恳了！心肠再软的一个人，也不会容忍再三的欺辱！”
“啊！”
洛依说完，用力拉开善无续抓住裙边的手甩到一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善无续一个不稳，导致膝盖的茶杯碎片深深的刺进肉中惹来她一声惨叫。
行至外面长廊的洛依心事重重，觉得自己真的彻底失败了，就算那人伤她之深，可自己却无法狠下心给对方应有的惩罚。
